第38章 038_明月,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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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

  向明月恼羞成怒地摘开周渠束缚她的手,同时,不远处的周映辉径直归了自己家。

  之后的两年半里,她时不时会做同样的梦,梦里的这一刻,有他狠狠奚落她的场景,也有她跑上前去要他听解释的憧憬,然后好脾气的周小二就真的听信了她。

  他没有出国,她也没有跟他提分手。

  但那仅仅是个梦。

  如果问向明月,这段短暂的感情里,你有愧疚嘛,有舍不得嘛,有……后悔嘛?

  都有。但是重新来一次,她还是会劝他走。

  或者,真可以回到过去某一个节点,她会警告向明月,绝对绝对不可以去招惹周小二。

  你会辜负人家,且到头来,自己也不会好过。

  眼前的周映辉,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家门。

  向明月无名的羞耻感,觉得自己像是被他遗弃的一个物件。

  长久以来,她第一次在周映辉面前落了下风,仅仅因为他撞见了她与从前的男友狎昵的一幕。

  她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比如,我在你面前提周渠,真只是恶趣味,我真得没有想太多,我甚至觉得你不会在意;

  比如,我是有答应你妈妈劝你出国,但是我没有想过放弃这段感情,是你妈妈旁敲侧击地暗示我,小二可能会随他哥哥一样留在那边;

  再比如,她真心怕辜负他。当听到他可能为了她放弃医学,去学着做生意的时候,向明月的额角是生疼的。

  她朝自己坦诚,她爱一个人到不了这个地步。

  换句话言,她觉得自己给了周映辉太大的压力,他想和她在一起的念头,似乎有点魔怔了。

  她怕他将来后悔。

  也许眼巴前他已经后悔了,后悔向明月不外如是。

  小年夜,向东元叫了许多私房菜。老向在那里叫他打电话给何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向东元寡一脸颜色,告知父亲,打过了,何晴不愿意过来,带着孩子去娘家那边了。

  向宗铭没好气地瞟一眼他,该,瞧你干得好事。

  老向说这话的时候,向明月在厨房拿碗筷,一不留神,手上的碗碟全落了地,七零八碎,她蹲身去捡碎瓷片,没来由地想到之前她在自己住处摔了一锅汤的那回,周映辉忙得上身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急急把她从一地热汤处抱出来……

  尖锐的一块骨瓷片刺破了她的手指,直冒血珠子,她本能地往自己嘴里送。向东元闻言跑过来,看清厨房里的状况,微微挑眉,埋怨,“这是三个人吃饭,要十来个人吃饭,家里这些碗盘不够你造的。”

  向明月也不辩驳,愣愣出神地丢开这里的烂摊子,她说没什么胃口,你们自己吃吧。

  自从老向找周映辉谈话后,向明月就和父亲挑明了,别再作践人了,小二也不会跟着你学做什么生意,他愿意我都不愿意,大不了我和他散了,这样大家就都舒坦了。

  向明月回自己房里,手机里,周渠那个混蛋一个劲地给她发短信,拉黑他,他还有另一个手机号。

  向明月真心累了,不理会他,任由他发,最后光火地她直接把他短信栏左滑全删除了。

  外面升起了烟火声,一声声骤起再落下,开着窗户的房间,不多时就闻见了火石的余味,向明月不知枯坐了多久,最后拿着手机下楼了。

  她不管父兄探究的眼神,径直去玄关处,推门、出庭院。

  夜风里,她打电话给周映辉,接连三通电话,对方都由着通讯声一声声地响,没有接。

  向明月也不知听了那机械的“嘟”声多少遍。

  周家她从前常串门。可自从他俩有了不明朗的关系,她几乎都是避着周爸周妈的,周映辉连续婉拒她三通电话,着实挫伤向明月的颜面了。她想走到他面前,质问他一句,就真的这么小气嘛,连容我澄清的机会都不愿给。

  结果,向明月就这么做了。

  她敲开了周家的门,沈知华开门的那一瞬间,不是没有惊讶的。

  向明月不等周妈开口,就直截了当地,“我找周映辉。”

  周小二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还是晚间回来时白衣黑裤的穿着,一手拢在西裤里,一手上夹着烟,

  他站在楼梯折弯处,只离她几级台阶的距离,向明月却觉得他疏远消极极了。

  沈知华还想粉饰太平地招呼明月坐下来喝茶,台阶之上的周映辉否决了母亲的主张,他淡淡朝明月开口,“上楼罢。”

  向明月刚进门的时候,都没有脱鞋,眼下看到木制的楼梯,她才想起她的礼数,弯身要摘掉高跟鞋时,周映辉喊住了她,“不用脱了。”

  向明月抬头去看他,任何时候周小二总是能待她体贴入微,她心上一酸,跟着他上楼的时候,向明月忽然间不想做什么好人了。

  她想把自己心里的纠葛全告诉他,其实事情没什么大不了,想得多反而错的多。

  倒不如不想。

  小二你去罢,你去读你的书。我等你,我有时间会飞过去看你。至于你父母的反对,我爸那边的轻视,我们都不要管。

  我信我可以等得起三年两载,如果我们连这短暂的时间都熬不起的话,那再分开也没什么可惋惜的了。

  向明月心里风起云涌的草稿,在周映辉猛地转身抛掉手里的烟,质问她的那一句里,悉数崩塌,“找我要说什么?告诉我,你和你从前的男人要破镜重圆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

  “明月,我是喜欢你,这一刻我还是很喜欢你,一点都没有减,反而因为那可耻的嫉妒心,愈发地增加了。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地记挂着你,可你如果只是想和我玩玩,那就到此为止吧。我受够你他妈颠三倒四的蠢脑筋了。你愿意和那周渠玩那些小孩子把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就回头吧。”这样的周映辉,向明月是头次见,戾气阴鸷,甚至有些叫人觉得他往日的乖顺灵魂出窍了。

  “我没有想过回头。”向明月觉得真真被他侮辱到了。

  “可你真真实实从他的车里下来,也真真实实地和他胡闹,他问你怎样才能原谅他,你脱口而出的叫他下跪。”周映辉俊俏清瘦的脸上爬出些冷笑,“明月,你一向这么骄傲,我在想,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叫我下跪。”

  向明月听清他的话,喉间一口滞留的气,缓缓无声地喘出来,是,他眼里的向明月一贯是骄傲的,目中无人的,那么此刻的她,在干什么?

  荒唐。

  “不会的,我也许会野蛮跋扈地叫别的男人朝我下跪,但你不会,你周映辉有自己的康庄大道要走……,总之,我不会的。”

  向明月忍辱说完即刻转身要下楼,身后的人几乎下意识地圈抱住她,周映辉急急地在她脖颈处闷声置气,“……”

  他不想她走,可是又好像无力挽留。

  才想说什么,他看清了明月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屏停在手机的短信栏,一串没有署名的手机号,发来一条极为情辞恳切的话:

  当当,我想你。

  周映辉最后松开了她,双手散开时,极为地颓靡,他不是同别人争失败了,他是同自己。

  这一局他想解,私心也想自己往前走远点,又自私地逼迫着她在原地等他。

  也许老天爷都不容许他这般自私自利。

  向明月半回头,最后探究他的那一眼里,周映辉躲开了,二人心知肚明:

  他介意,他介意明月漫不经心,也介意她同从前的人有染。

  院内去研学的名单春节前三天正式公布了,周映辉手头上的工作也正式办交接。

  但科里还是很忙,有客观的忙,也有主观的忙。

  小年夜之后,他与明月再没正经照面了。二人对不远到来的分别,仿佛像伤疤般捂着。

  除夕这天,他们科室几个单身男士要给周映辉办了个小型的送别会,哥几个也只有忙到这天,才有空轮班出来。

  市里好多夜店酒吧这天下午起都开始歇业了,ViceVersa照样营业,晚上等大家各自从各家的团圆饭桌上脱身后,周映辉做东请几个同僚一道喝一杯,感谢大家的好意。

  喝到第三巡酒的时候,他坐在角落里醒神。已经醒不过来了,呼出的气都能点着火一般的酩酊。

  小白见他还要端酒杯,连忙抢下来,“喂喂喂,打住啊,谁平日里狂酷拽得很呀,怎么一沾女人也歇菜呢!是恋爱就会掰,人结婚还能离呢,哥们,咱能有点出息嘛!好聚好散啊,初恋就白头的,太不现实了。”

  不省人事的周映辉才听不进去小白的劝。

  甚至拽着小白的手,喊明月。

  小白一个头涨得有两个大,他醉成这个模样,小白也不敢送他回家。最后没辙了,小白拿周映辉手机找那个始作俑者,谁的人谁心疼,那个姐姐到底是个什么妖孽,能把一个平日再寡情薄幸的人弄得这么肝肠寸断。

  小白给那向姐姐去电话,说得再尖酸刻薄不过了:他是为你喝醉的,口口声声喊着你的名字,我能怎么办呢?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映辉从没这样过。

  等向姐姐过来的空档,小白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碰见了面熟的人,他俩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小白对她印象很深刻,以至于很熟络地冲对方打招呼。

  贝萦萦和朋友一块儿,对一陌生男士的搭讪嗤之以鼻得很。

  小白有点不服气。“喂,我们在医院见过呀。”

  对方还是不予理会。

  “我是周映辉的同事,我叫白彦庭。”

  后来隔着千山万水,小白与周映辉还是保持联系,前者跟后者不止一次的道过谦,说那晚如果他不去逗贝萦萦,她也不会去到我们的包厢,你和她也不会叫那个向姐姐误会什么……

  那头的周映辉摇头,不,我和明月不是因为误会分开的。

  相反,她太了解我,了解到超然的理智,我当初就是不能释怀她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智。

  贝萦萦从她哥哥那里找来了解救药,给周映辉喝。

  蹲在他脚边,看着他喝药,给他递热毛巾。

  她絮絮叨叨在他眼前说了好些,周映辉只觉得太阳穴跳着疼。

  他撑手想要爬起来,可惜头重脚轻,一下又跌回原位,贝萦萦因为想搀扶他,顺着他的力道也倒在他胸前。

  这样的暧昧,周映辉即便分不清她是谁,但很清楚眼前人不是明月。他有些不快地拂开她的手。

  贝萦萦再同他说,“我听我爸说了,真好,这下我可以和你一块出去读书了。”

  是贝家那姑娘。她叽叽咋咋个不停,还真是惹人烦。

  周映辉想都没想,歪在沙发上,他不痛快也不想任何人痛快,甚者,他实在想打发掉这烦人的人,“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这么另眼相看我嘛?”

  “别认为是你的缘故,小孩,天真。”

  “贝小姐,你何必在我这里死磕呢。只要你愿意,排着队的男生等着追求你。更何况,我俩实在不合适,因为什么呢,因为早年间,咱们的父母有过私情,懂什么叫私情嘛,就是我妈在婚姻界限内,和你父亲有不道德的关系……”

  “你胡说!”贝萦萦突然厉声呵斥他。

  “我胡没胡说,贝小姐大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

  周映辉还没说完,就招了贝萦萦一巴掌,打得很响,他偏过脸去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挨这一巴掌不冤枉,因为他素日里是个再涵养不过的人,他给贝萦萦的印象也是温润有型的周医生。

  可是眼前他在做什么,他如同某个人一样,在作践别人待他的好意。

  贝萦萦哭了,蹲在他脚边,哭得无依无靠极了。

  小公主活在城堡里,然而她没想到她的城堡里有这么多隐晦的腌臜。

  她拽着周映辉的裤腿,口口声声,她不信,也怪他是个坏人,为了甩开她,竟拿各自父母来诋毁。

  某一瞬间,贝萦萦真真像极了二十岁时候的明月,她们都活得天真极了,稚气也刁蛮。

  他有时也问自己,到底喜欢明月什么,是性格?别人也有这样的个性;是脸蛋?她也不见得多出挑的美色。

  总之,她们都不是向明月。

  周映辉就这样心思漂浮着在想明月,在他脚边的贝萦萦看他怔忡神色,一时错会了主意,她期期艾艾地问他,还记得他答应她的两个人情嘛?

  他还了她一个,食堂里那顿饭。

  还有一个。贝萦萦说,她要他今晚就得还,欠债不可以跨着年的。

  事发同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贝萦萦也缓缓起身往周映辉的唇边贴去。

  向明月的身影再好认不过,她站在门口,身后影影绰绰。

  周映辉偏在那一刻,昏了头地,没推开贝萦萦。

  他由着贝萦萦吻他的嘴角,甚至单手去捞她的腰。

  之后的无数日子里,他都在懊悔这个决定,他从没想过自己因为求不得也会荒腔走板地唱这么难听的一出。

  明月没有他期许的那样气急败坏,也没即刻掉头就走。

  而是自始至终局外人一般地站在不远处,看戏一般,看他这出荒唐戏。

  终究,周映辉推开了贝萦萦,原不是他的本意,可他还是正色朝贝萦萦抱歉了,“对不起。”

  他痛心疾首的三个字,惶惶目光从贝萦萦的脸上转移到明月的身影上。

  向明月忽地洞开包厢门,手还把在厢门的门环上,幽幽沉着冷静的声音,“贝小姐,我想同映辉单独聊一会儿,可以吗?”

  二人良久沉默。

  周映辉坐正身子,拿杯盏里剩下的酒漱口。

  定定神,才缓缓开口,朝明月袒露心声:

  他内心还有自我,他无法想象如果他答应向爸的提议,放弃医疗工作,去做一个生意人,能不能出头,他真实没有自信,怕做不到明月心中的一百分。

  那时再一败涂地,才真正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他口口声声地爱她,也有为她不敢抛舍的东西。

  明月坐离他一张酒几,她今日的穿扮好看极了,美到没什么烟火气。听清他的心声,尤为清冷寡淡地摇摇头,“小二,我从来没有怪你呀。这是骨子里的自信与安全感。我该庆幸你还有自我的东西。”

  “我怕就怕,你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那才偏执才不现实。”

  “所以,出去吧。好好去见见你的天地。”

  “那你愿意等我嘛?其实异国恋……”他忽地探身,拽住明月的手。

  “周映辉,其实这段时间我们都很累。承认吧,起码我好累,过了今晚,我就虚三十了,离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了。”

  “我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一段感情双方都有喘息感,已经证明了问题。”

  “我需要一个能掌控我的人,可惜我们小二太单纯太柔软的一颗少年心。”

  “我给不了你安全感,你也难给我落地感。”

  “正如今晚。小二,放从前,有男人拿别的女人来激我,你知道我的性子的,头也不回地走。太幼稚了,我早过了那种吃飞醋的年纪了,可是我留下来了,因为我知道你的品行,确实是我把你逼急了,我也知道你进退两难,但正因为两难,才足以证明你的内心。”

  没人愿意苟且的活着。倘若周映辉为向明月放弃这么多年的知识与积累就是苟且。

  这一点,其实他们彼此都清楚。

  “所以,你出去这个决定,无论是我们督促你的,还是你自己原本就有这个打算,我都不会怪你。”

  “至于,你让我等你……”

  “小二,我们分手吧。”

  “我不适合你。我这个年纪也不想再等一个让我未知的未来了。”

  “贝是个好姑娘。她更适合你。”

  “明月,你心里还有周渠,是不是?”

  明月知道他是因为前几天与周渠那事,存芥蒂了,那条短信更是。

  她沉默地看了眼周映辉,随即掏出手机,给周渠打电话,要对方半个小时内来这里。

  岁除之日,要清算的话,就索性一并干干净净的才好。

  周渠没多久奔赴过来,他着实没想到是这番三人对峙的局面,更不知道向明月葫芦里卖什么药。

  向明月要了周渠的手机,将他短信箱里的短信一条条翻给周映辉看,向明月翻到最后,手有些抖,一气之下,直接撂了周渠的手机,她朝周映辉说,“我没及时制止他一条条发是我的错,但从头至尾,我没回复他一个字。”

  “周映辉,那晚你骂我颠三倒四想回头的时候,我们已经难回头了。也许我和你当初太轻易在一起了,所以你才会把我想这么cheap,对不对?”

  “明月……”

  他们彼此都熬红了眼,周映辉起身想拉她手的那一下扑空了,他歪坐在酒几上,狼狈失色。

  “够了,我受够去包容一个男人了,我只想谈小女生的恋爱,谁要去宠一个男人。我是多犯贱,我还没老到要包养男人吧!”

  包厢门洞开着,不时有别的客人探头看笑话,尤其是这两男一女的局面。

  末了,向明月忘了这是谁开的包厢,她赶周映辉走。

  到头来,他们还是以天底下最俗套的男女相处之道,相看两相厌,分手了。

  周渠在周映辉被喊出局之后,无比殷勤地待明月。

  他以为他还有机会。

  向明月看着他这张腻腻歪歪的脸在笑,就无比恶心,她问了一个存在她心里多年的问题。

  当年,你去德国,期间,有没有别的女人?

  这问题因为当初复合的时候超出时效性,她不想给自己添堵,如今她尤为地想知道。

  周渠被她问得骇色一脸,他才想和她打马虎眼遮掩过去,向明月喝了一杯烈酒,摔了杯子,要周渠实话。

  周渠:对不起……

  向明月置身事外的冷笑眉眼,不妨事地拣起自己的外套、手袋,径直往门外去:

  够了,这就够了。

  他可以爱上别人,这就足够了。

  春节零点,向明月坐在车里,掩面哭泣,声音淹没在江对岸塔楼顶处的倒计时新年钟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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