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番外、流年_明月,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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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番外、流年

  S城至今大的席面还是男女不同席,过去是男尊女卑,现在是因为男人凑一起喝酒,女眷也不大高兴裹乱。

  春节家宴,向家一家子全去舅舅家了。

  妻子过世多年,向宗铭旁的礼数可能多少轻减,唯独每逢春节,他雷打不动地回妻子娘家拜年,岳父岳母都去了,这些年他依旧同舅老爷人情世故皆来往。

  本家亲戚老老少少堂屋里坐了四桌。向东元坐在为首的东北位置的席面上,今天中午这顿饭,是舅母操持的,酒过三巡,他一手持杯、一手携着酒瓶来到女眷席上,

  他一向给人风度翩翩、沉稳持重的印象。

  眼前,他又说着些滴水不漏的感恩话,无外是舅母辛苦了,连带着本家几位婶婶、大嫂都受累了。

  向家这对兄妹在平辈里是拔尖的,东元俊朗和煦,家里的生意也理得井井有条,当当活脱脱和她那故去的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漂亮大气。

  东元这话着实叫舅母受用。后者心疼他这一饮而尽的派头,“你吃口菜呢!”

  向东元敬完舅母这一杯,再斟满手里的杯子,舅舅家这边的本家女眷长辈,他也一一敬过了。

  剩下的平辈、晚辈,他就一块包圆了,何晴也在席面上,舅母打趣东元,“也和你媳妇碰一杯啊。”

  何晴面子薄,觉得即便他没给自己这份仪式感,也无妨。

  向东元面上自在得很,答舅母的话,“我们回去再碰。”

  一桌的女眷被他逗笑了,于是,桌上的人唯独何晴没有举杯,向东元一一虚敬过席上的举杯,有一个着实面生的小女生,杯中空了,她慌忙旋开保温杯倒点茶水到杯子里,来跟上向东元的礼数。

  这是向东元与余田的初次照面。

  她慌慌张张,举杯虚碰了下向东元的白酒杯,随即低眉顺目地收回审视的目光。

  舅母介绍,这是汉森的女朋友。

  之后,向东元就归席了。

  重回男人的席面后,汉森悄悄问向东元能不能借辆车给他用几天。

  汉森还在上学,驾照是有,但开的少,舅舅也轻易不肯他单独上路。

  向东元酒后醺面,他不打紧,只问汉森,你干嘛使?

  领女朋友出城玩。汉森憨憨一笑。

  向东元下意识地瞟一眼西南桌上的一道小影,“不行。”

  “哥!”

  “出城不行,你这技术要上高速,你管舅舅借车子,我不替你们担这份心思。”

  末了,向东元都没发这份善心。

  再遇余田,是春节后的某个周末。

  向东元难得有空,给妻儿当一日司机。

  何晴给儿子报了个陶艺课,虽说是去了好些课时了,至今没见烧一件成品带回来。路上,向东元批评儿子,这怎么行,你老豆还等着你的烟灰缸弹烟灰呢。

  向承泽呜号:你们行不行啊,爷爷要烟灰缸,姑姑要咖啡杯,老爸你也要烟灰缸,我干脆住陶艺馆得了。

  向东元:你妈呢,你妈还没有呢?

  向承泽:我妈才不像你们这一味索取呢。

  向东元微微赞许地挑眉,哟呵,小子可以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向东元好些个时间空档里会发现自己老了,因为儿子以他难以预料的光速长大着。

  陶艺馆,儿子进去上课,何晴就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着,上完陶艺课,下午三点还有跆拳道课。

  向东元没发现,原来小孩几乎和他们一样也没周末。

  他怪何晴,给孩子报太多了,都没时间玩了。

  足球课啊,足球课不就是给他玩的,还是外教足球教练。何晴反驳他,你不懂就别管,现在哪家的孩子不是多学多积累啊,你还当是我们那时候呢。

  乐器班、绘画班、英语班、陶艺课、跆拳道、足球课……

  向东元心里慢慢一罗列,好家伙。

  每回他跟何晴谈儿子的课外负担时,她总拿“你管过他多少?你根本不清楚情况!”诸如此类的话来驳回他。

  气馁之后,向东元作罢,左右他也看到儿子似乎耐受得了。

  话不投机。夫妻俩一坐一立地侯在供家长等待的休息区,何晴见他没什么心思在这的样子,就赶他走,“你有事就去忙吧,待会我和儿子打车走。”

  气窗外面落雨了,细雨珠扑在玻璃上,滴滴作响。

  向东元是有点待不住,他正巧进来一通电话,就朝何晴说,“我到外面抽根烟,等你们一起吃饭,不是说好的嘛。”

  看着向东元走出去那道门,何晴无力地叹口气,说好了是没错,可是她着实看不惯他分秒都在煎熬的样子,他和她独处时,能交谈的话真是越来越少了。

  向东元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远远瞧见何晴在和谁说话,很高挑清瘦的背影,短袄长裤,束着个低低的马尾。

  那人顺着何晴看身后人的目光,转过身来,向东元正巧踱步到她们跟前。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某人紧绷地让了下,不是步伐上,是目光乃至心神上。

  向东元递咖啡给何晴,后者周到地作主把向东元的那杯转让给了余田,对方再三推辞。

  何晴也坚持,说就一杯咖啡,买来就是喝的,待会他再去买一杯就是了,拿着,别客气。

  一旁的向东元局外人地看着她们为这点虚礼在这推三阻四。

  最后余田还是接下了那杯咖啡。

  “那个,向太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回头和汉森一起来家里玩。”何晴和煦地与对方再会。

  余田礼数周全地与何晴、向东元道别。

  他们第二面依旧没有彼此言语。

  倒是何晴在这余田走后,絮叨了不少,舅母对这女孩子不满意,但汉森一个劲地上心。

  听说家境一般,底下还有个弟弟。

  舅母觉得结这样的门户,以后少不了的穷接济。

  向东元听后半晌没言声,他好像有点懂何晴为什么待她这么客气了,该是想到自己了。

  他莫名觉得这份惺惺相惜很可笑。

  一周后,同样时间,何晴父亲摔了一跤,不大重,但她还是要回去看看,儿子的陶艺课就向东元陪孩子去了。

  他再见到了余田,她每周六在这里做兼职。

  向东元其实没怎么发问她,只是淡漠地与她寒暄了句,她似乎因为紧张絮叨了几句,又后知后觉自己出洋相了,紧闭嘴巴,去忙自己的事了。

  没多久,何晴过来替他,他今天中午还有个应酬局。

  向东元问岳父情况。

  何晴:送他到跌打馆揉了揉,没碰到骨头,应该问题不大。

  向东元:我晚上再陪你过去看看,老两口那洗手间防滑是个问题,我和你那弟弟嚼烂的话……

  哎!算了,向东元不打算吃力不讨好。有时,他出钱都未必落好。

  一本烂账。他能不碰就不碰。

  他车子从地库出来没多久,碰到了那个余田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样子,他其实挺赶时间的,但鬼使神差,他还是在她跟前泊停了,

  “去哪?”向东元降下副驾的车窗,朝站台上的人,声音还不小地,喊她注意。

  余田看清车里的人,受宠若惊地神色,一步下了台阶,弯腰,口条不太利索的声音,“……我……回学校。”

  向东元冲她勾勾手,示意她上车,“顺路,送你一程。”

  “啊,不用了,向先生……”

  “上来。”

  向东元的声音不是征询,像是命令,他素日里和向承泽才是这个口吻。

  余田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处。

  他似乎也不太赶时间的样子,等着她作反应,最后,“这里可是公交车专用车位,长时间占用……”

  好了,余田最后放弃坚持了,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可惜他还是没行车的势头,余田呆呆地看他一眼,向东元这才偏过脸来,提醒她,“安全带。”

  哦。她这才慌忙依言行事。

  “你似乎是个急脾气,每次都火急火燎的。”他漫不经心地打趣,更像是数落。

  余田良久的沉默,向东元连番侧脸过来看她几回,她都是低眉顺目地没言声,当然,也不看他。

  车里电台里,在放王菲的《流年》: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他真真是赶时间的,酒桌上一晚到,那些个泼皮也真真要把他往死里整,但他还是打算先送她回学校。

  路上,余田接了通电话,起先向东元还没当回事,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汉森。

  是接电话的人一直支支吾吾,声音如蚊蚋,“我别等我吃饭了,我回学校,自己对付一下就可以了。”

  “……嗯……我没坐公交……打车的……滴滴……”

  该是汉森听到了车里的音乐声,她跟他解释,但没说实话,怎么就打车了?

  还滴滴?

  向东元嗤之以鼻极了。

  二人一路都没交谈,送她到学校大门口,余田千恩万谢预备下车的时候,向东元不动声色地问她,“车费不打算付一下嘛?我这车,怎么也是专车起步罢?”

  余田手扣在车门锁上,难为情极了。

  她回头看向东元的那一眼,委屈、可怜、羞赧……复杂得很,最后出口的话,“对不起。”

  向东元收收心神,“去吧。”

  待她下车,他片刻不停地掉头。

  最后,向东元醉倒在中午这场生意局上。

  向承泽答应家里人的陶艺品总算烧出来了,这周他们班上停课,他要爸爸顺路回来的时候,帮他去拿一下烧好的物件。

  向东元领了儿子的命,去到陶艺馆,才上午十点不到,他没有看到余田人。

  就问馆里的老师,老师说她请病假了。

  回到车里的向东元,突发奇想地给那头打了个电话,他想问问她,病了?

  岂料电话接通之后,对方问他,哪位?

  向东元无名之火,寡淡冷漠的口吻,“你今天没来?我是说,……,陶艺馆。”

  余田重重鼻音,嗓子也哑哑地,她声音极为地轻,轻到像是在向东元心上挠了一下,“感冒了,在打点滴。”

  随即就听到了汉森的声音,那小子似乎买了什么东西,在要余田挑,要她吃点东西,吃不下再给他。

  向东元不声不响地挂断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就驱车去了市立医院本部,他给她发短信,告诉她,他的位置,以及,他在车里等她。

  余田自始至终没有回复,但不到一小时,他们从医院出来的路边上,向东元看到了他们,他推门下车,汉森权当作偶遇。

  外面淅沥沥地落着毛毛雨,汉森同她打着伞,甚至十指相扣。

  而向东元一身黑色风衣,肩头全是雨珠子。话没寒暄几句,他冲汉森,回头再聊,我家里还有事。

  清明时候,向东元再去舅舅家,听到舅母闲话,才知道汉森和那个女朋友分手了。

  分手了。

  几日后,向东元趁着酒醉去学校找她。

  余田和朋友正从超市购物回来,她走近他时,闻到重重的酒气。

  她从马甲袋里翻出一小瓶养乐多,递给他,劝他喝点,也许会舒服点。

  “这不是小孩喝的玩意嘛?”

  余田:“……这只是瓶乳酸菌……”

  之后,二人就默认了这种来往。

  向东元从头至尾都知道余田喜欢他,那种小女生迷恋成熟男性的昏头转向的喜欢。

  他后来鲜少再由着自己醉的时候去找她,反之,都极为地清醒。

  醒着意志地由着她来吻他,也最后关头拒绝她。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和她沦为到性的那一类。

  他如果只是想找个慰藉对象,太轻而易举。

  他对余田的要求,就是她可以随传随到,他可以尽可能地满足她的经济要求,但只一点,别试图蹬鼻子上脸,原则来说,他也没有把她归到情人一类。

  余田问他,为什么?因为你还爱你妻子?

  向东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爱她。

  变了味的食与酒,该怎么去追究它,怎么就变了味呢?

  元旦前夕,向明月擅自找余田闹了那么一出,向东元虽说明面上在维护余田,可是他们关起门来,向东元要她一五一十把今晚跟当当说的话全复述一遍。

  余田不肯。

  向东元即刻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再尤为光火地丢开,“别跟我耍什么小把戏,我也知道,你虽然比当当小上个十岁,可是段数未必低过她,甚至我那傻妹妹还未必玩得过你。”

  “说,都说了些什么。”

  余田在他脚边哭得楚楚可怜,“我跟她说,你会跟你太太离婚的……”

  “然后呢?”向东元俯身捞住她下巴,“娶你?”

  他失笑出声,“我们姑娘还在上学呀,就这么一心想做向太太了?”

  “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的呢?”

  余田终究被向东元摧毁掉所有的尊严与自信。

  她哭哭啼啼地再问他,所以你才会一直不碰我,是不是?

  向东元冷眼旁观余田的软弱与眼泪,他不肯承认,他有多久没见过何晴朝他这样了,她如今真是坚强到强硬。

  凡事轻易不朝他张口,张口的又都是为了她娘家人。

  要么就小肚鸡肠地和当当较劲些姑嫂矛盾,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

  他们夫妻间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章程般相处模式。

  从前的何晴不是这样的。

  余田无疑是惹人怜的,她鲜活柔弱,向东元缓缓抱她起身,他说,左右他已经是个恶人了。

  不坐实罪名,他也太无能了。

  上帝在云端,

  最后,

  眉一皱,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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