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50)四合一(盛唐风华(50)想要呀?...)_没你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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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华(50)四合一(盛唐风华(50)想要呀?...)

  盛唐风华(50)

  想要呀?

  四爷就笑,“你是真敢想。”

  不行呀?

  四爷能怎么说呢?“以现在的国力而言,你的办法不行。”动辄率兵直捣龙巢,怎么可能呢?你也知道人家占着地利,你也知道那是高原作战,以如今这条件,你长途奔袭,毫无后勤保障,你这仗怎么打?

  但是,你这不是想要吗?

  四爷往下一躺,闭上眼睛,“这事……你不能急。你得有个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的耐心,一点一点的去谋划!非如此不可!就像是西域,从贞观年间到现在,也不能说是完全拿下了,摇摆往复的人层出不穷!历史进程可以干预,但你想虎躯一震就八方拜服,那是做梦。”

  别的不提,就说西域!从汉朝起,到1884年设立行省,这中间走了两千年。

  你就说吐蕃吧,你就是真把王庭打下来了,然后呢?谁去治理呢?他们有他们的文化根基,你就是想支持农奴,人家也得愿意叫你支持呀。

  桐桐低声道,“但是大清,把那里变成了行省。”且相对稳定。

  四爷就看她,“那你算算,大清是几代人才做完的?”他耐心的跟桐桐讲这里面的区别,“当年皇阿玛就说过,‘藏屏蔽青海滇蜀,苟准夷盗据,将边无宁日’。”

  林雨桐点头,这是说,藏是青海、云南、四川等省份的屏障,如果这个地方被别人给占据了,那么边境再没有安生的日子。

  这是说此地的战略地位尤其要紧。

  四爷就说,“当年大清刚入关,对藏作战是打不起的。这个时候,大清是通过蒙古和硕特汉王对其进行统治的。”

  是间接的!

  林雨桐知道,顺治帝册封了他们的宗教首领喇嘛。之后她就知道了,康熙朝的时候对其用兵了,但却是在驱逐意图控制该地的准噶尔的力量,不许他们扰藏。言下之意,这个地方我保护,是我的,谁想染指都不行!宣布了主权。

  到了四爷手里呢,四爷将这地方给分化了。将一部分划给了四川,一部分划给了云南,削弱其力量。到了乾隆手里,有人企图做大,此时才直接驻军了。

  从顺治算起,历经了四代。

  林雨桐就懂这个意思了,“你是说,第一步,得叫他们内里乱起来。”

  当然,主弱臣强,不挑拨没事,一挑拨就是天大的事,“你算算如今这位吐蕃王的年纪!松赞干布都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吧。”

  林雨桐算了一下,从永徽元年到现在,“是!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这位新赞普当年便是在襁褓中登基,而今也该长到二十岁了。当年是论钦陵的父亲掌权,他父亲死后,他掌权。父子两代权臣,家族把持着朝中的大部分职权,谁能服呢?赞普、外戚、等着咬他们一口呢。虽然论钦陵的威望高,但是威望是建立在获胜的前提下。你先打,将其打怕了,折损了他的威望了……吐蕃内部自然就会有反对的声音。那个时候……该怎么谋划,那是我的事!你想要,别管几年,十几年,还是几十年,总要给你拿回来的。”收起刀兵,那个不管用。

  桐桐一下子就笑了,自己想要的,就没有四爷算不来的!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

  那桐桐就真不管了!

  稳定下来了,得给朝廷上折子。四爷的是四爷的,桐桐的是桐桐的。两人得有不同的视角,得叫李治和武后觉得,自己没有收到四爷的干扰,有自己的想法。如此,朝廷便不会再派其他人来了。

  而今的这位安西都护陶大有,初一见面,只觉得能力平平。不过对如今的自己和四爷来说,这却恰好。

  临睡前,两人分别写了折子,明儿叫人送出去。

  夜里躺下了,确实是觉得冷。才十月而已,夜里的温度怎么也得在零下十多度。这还不到最冷的时候。

  这温度,夜里不敢把头往出冒,冻鼻尖。

  四爷冷的打哆嗦,偏还想帮着桐桐搓搓脸,怕把脸给冻了。他手上这个温度呀,把人冻的直激灵。还是她拽了他的手塞到小袄小面给他捂着,非不叫他懂,这才算是给捂过来。

  四爷真就挣不开,又不好真贴着桐桐,两人就这么拉锯着。他给桐桐转移注意力:“明儿叫宋献带着人,给屋里都砌上壁炉。”有石头有泥土,就能砌起来,“等开春了,再砌火墙。”

  会不会太折腾?

  “不折腾。”你得这么看,“改变生活方式,也是一种影响。而今这龟兹城,还有农耕。一直也是农耕与游牧结合。你看看城里,多少人还住的是帐篷。”等到准噶尔的时候,这里彻底的成为了千里草原了,农业发展很受限。

  这不行!

  事实上,这里已经有了坎儿井,也有农耕基础。这就是个能安然定居,能瓜果飘香的地方。

  叫百姓都安安稳稳的住下来,改进一下农具,不从百姓收取农耕赋税,咱自己屯兵开荒自己自足。这才是根基!那个时候,吐蕃想来侵扰,你看当地人愿意不愿意。

  仗嘛,肯定是要打的。但没有大后方,是不能长久的。

  打赢是初级目的,怎么把安西与中原彻底的融合在一起,才是终极目的。只要文华上的交融,生产生活方式改变了,这便是砍不断的纽带。

  夜里蒙在被子里睡的也还行。就是早起吧,一探出头来,这个温度呀!哪怕地上还有些温度,可伸出胳膊拽衣服,还是冷的直哆嗦。

  她没叫四爷起来,总怕他着凉。她起来之后,把衣裳给四爷递过去叫他躲在被子里往身上套。这是才来,几更天几更天分辨不了,日出日落的时间不一样,都还迷糊着呢。但两人的生物钟很准,这个点睡饱了,那就是该到起床的时间了。

  起来哪怕在屋里活动活动也行呀!

  府里带来的厨子也已经做饭了,等梳洗完了,饭菜就上来了。小米粥,小花卷。当地产的洋葱和府里带来的木耳,凉拌了一个就得了。

  今儿两人干嘛呢?两人去军营里,得去看看将士了。

  而今,粮草还没到,又遇到大雪,路上怕是难行。粮草会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晚一些。

  现在不是说能不能打仗,而是看这还剩下的数万人的伙食怎么办。如今吃的是从哪弄的?是安西都护府的储备。

  吃了饭,去了议事厅。陶大有已经等着了,一问就知道了,还真就是如此。他苦着脸,“最多……最多再能撑二十天。还得是每天喝稀的……”

  也就是严重缺粮!补给不够。

  看!而今就是这样。从四个重镇调拨了粮草,也只够维持二十天的。

  不说气候的原因这个时节打不了仗,便是不是气候的原因,当下也无法打仗呀。

  而今摆在两人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没粮!

  这边四爷还没跟陶大有说几句话呢,郭待封就先来了。可见都护所里,他的消息有多快。

  粮草因他而丢失,如今这个问题怎么办?

  郭待封讪讪的,但还是道:“龟兹……可以从商户和商队提前征收一部分赋税。”

  可此法与胁迫别人无异。

  四爷就道,“收赋税……不妥。这样,你将龟兹,乃是附近的商户都召来,咱们这么办。咱们愿意以双倍的价格购买一批粮食。我跟公主给打欠条,若是需要金货,来年开春,金货奉上;若是商户需要购买大唐的茶叶瓷器等物,用这个欠条,可在长安以八成的价格购买货物,以及他们想要的物品。这个不要怕赖账。公主的食邑在汉中郡,支付的起。”

  正说着呢,阿史那道真来了,“公主的诚信不容质疑!”说着就见礼,“殿下,族里有位晚辈要求见。说是跟公主殿下是熟人。”

  哦?这么一说,林雨桐就知道了,“叫进来吧!”

  果然,进来的是跟林雨桐做生意的阿史那。

  阿史那是姓氏,在长安他只以此为名,也无人关心他叫什么。当年,那一车白叠子种籽,换了那么多的黄金。在长安做生意的,西域商人多是巴结权贵以求庇护。可这位公主却从不占商人的便宜,让利颇多。一听说她来了,他就想来求见。

  “殿下,驸马!”他带着热切的笑脸,“长安一别,在安西得见了。”

  “果然是你!”桐桐就笑,“快坐!家里都好吗?”

  都好!

  林雨桐不提粮食的事,只问他,“是秋里从长安回来的,那应该跟我们是前后脚到的。怎么?开春准备再回长安?”

  “是!”阿史那主动先提了,“粮食的事,若是真能两倍的价格,此事真不难解!便是没有粮食,羊总也有的。”

  林雨桐眉头一挑,“那我就将此事托付给你。不用刻意压低价格,只要按时收上来运过来,今年汉中郡公主府的所有茶叶,以八成的价格都给你。”

  阿史那忙道:“有您的话就足够了!早民这就去忙,敢午间造饭,草民想办法叫人先赶五百只羊过去。”

  好!

  商人出面当然更好,中间没有‘胁迫’的过程,商人逐利,这就再合适没有了。

  有五百头羊打底,那就能去营地里转转了。

  而林雨桐也随着四爷,从安西都护所里出发,往军营里去。

  龟兹城城郭三层,有佛塔千所。这都不是林雨桐关注的!她关注的点都在城中的树木上!这一棵是石榴树,那一棵是核桃树,嗳?眼前这一棵竟然是桑树!

  没错,就是桑树。家家户户都像是种植着桑树一般。

  陶大有就解释道,“自汉以来,中原的许多人因各种原因在此地定居了。这其中包括许多逃犯避难之人,他们将桑树和蚕带到了西域。贞观初年,此地的丝制造业还是极其繁盛的。只是跟中原通商之后,大量的丝织品从中原流入此地,这几年才逐渐没落了。”

  林雨桐若有所思的点头,绿洲农业,一样能植桑养蚕。不过这里要是产棉,其实更多的中原商家该来才是。带着人来垦荒种棉,鼓励当地的百姓种棉,教他们织布。这里的棉花可以朝更西的西亚辐射。

  如此一来,混杂居住,相互影响,不是一体也是一体了。

  这些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过去了。

  军营之中,薛仁贵守着。知道林雨桐和四爷来了,早早的带着人来迎接。结果话没说两句呢,阿史那石河派的人就来了,吆喝着问:“羊要赶来了,是要赶到哪里,要帮着宰杀吗?”

  这消息在军营里一传十,十传百,瞬间便欢呼了起来。

  等人都集结起来,还没有说话呢,便高声呼喊着‘大唐万胜’的话!

  是啊!说多少都是虚的,只有饭碗里有肉,才是最实在的。

  所以,两人省了动员的话。大冷天的在没有粮草保障的情况下,练兵不现实。

  怎么办呢?如今军营还都是帐篷。将士就住在帐篷里。如今的帐篷,也不是完整的,毡子、羊毛、毯子、席子,拼凑在一起,四处钻风。四爷和桐桐进去看了,看了这个居住环境,再想想昨晚自家冷的那样。不难想象他们是怎么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的。

  看看骨瘦如柴呼喊着大唐完胜的将士,再看看这环境!

  “这不行!”军装没法给补充,但至少住宿的环境得改善。四爷从里面出来面色就格外凝重,一边转着,一边思量着。还是得叫军营的人马动起来,一则,改善居住环境。二则,不能叫闲了。闲了生是非。

  五万人马,也别龟缩在城里了,这里也没给这么多人居住的空间,乌烟瘴气的,不像个样子。

  四爷叫薛仁贵和郭待封几人商量,“人全部迁入城外。”

  可没有城郭护着,连野兽都防不住。五万人按说都能给这龟兹城再修一圈城郭了,可这不是大冷天的,地都冻结实了吗?

  林雨桐就问说,“城外野兽多?”

  多呀!

  “人怕野兽干什么?”正好没吃的呢,“我带人清缴去!野兽才最认地盘了!清缴一冬,就轻易不会来了。等开春了,再起一圈城郭。”

  可城外风大,帐篷破烂,根本经不住。

  “不住帐篷了,太冷了!”四爷带着人往城外去,又叫人找了挖土的铁锹。虽说笨重一点,但不妨碍用。还不算是上了大冻了,地面点上火,半个时辰,地就解冻了。四爷指着部曲,“挖,往下挖。”住地窝子吧!

  地窝子是不好,但得看怎么比了。跟住帐篷比,地窝子就是好的!这里的气候本就是夏天热冬天冷,地窝子冬天能保温,夏天能避暑,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居所了。里面能在土床下面掏几个浅洞出来放灰烬,余温能给土床加温取暖。四周的墙壁可以多掏出几个壁炉来,烧柴火就能可以。

  对于不适应当地气候的将士,这就能救命。

  几十个部曲同时上手,一个能容纳十个人住的地窝子就挖成了。搭上顶棚,固定好了之后,一层层的草一层泥的一抹平。对于干旱少雨不潮湿的地方,除了到处是土脏了一些之外,这风吹不进,雪飘不进,火一起,里面暖和的很。

  这不比帐篷强吗?

  这一天天的闲着,也不打仗,也吃不饱,缩在帐篷里哆哆嗦嗦的,这能不士气消沉吗?

  来吧!都动起来。工具不够?不够就去借呀!不白借!有人挖地窝子,有人得去砍伐一些不太粗的树干来做顶棚,再顺带一些柴草!使用人家的工具,就给百姓一车的柴草当租金。若是把人家的工具用坏了,报备上来,都护所赔付。

  这些就需要都护所的文官去协调了。

  有那不乐意动的兵卒,也不打也不骂,带你去地窝子感受一下你就知道了,这是好事!要是再弄些木棍给地窝子把门给装上,再用柴草塞住缝隙。里面是一点寒风都不见的。

  四爷就在挖出来的第一个地窝子里办公里,冷不着他。

  阿史那道真带着人去周围弄柴草,郭待封跟阿史那石河接洽粮食的事情,保证每天给大家有半斤肉,喝不完的热羊汤,再就是搭上各种不太好的粮食。有这些是足够的!

  林雨桐是没闲着,不是有野兽吗?把薛讷和契苾明喊上,再从军中点了三百精壮,“走!围猎去!”清缴的野兽都不敢靠近城池才好。

  如今的西域,比中原地带荒凉的多。本来西域的地界就广大,如今的西域比之后来的疆省还大,包含了巴尔喀什湖往东往南地区,得比后来多出五十万平方公里。在汉代时期,所说的西域,面积更加广大。包含了埃|及、西亚,还有东罗马。

  这么大的面积,可人口有多少呢?安西都护府给的数据是四万七千户,不到四十万人口。

  龟兹的人口最多,把龟兹所辖的各县都算进来,也才十数万人而已。

  这么一算密度,就知道这野物的生存空间了。说实话,这玩意繁衍出来的数量,比人多的多!人都没吃的了,那什么玩意不能当粮食呢?

  走!围猎去!

  薛讷和契苾明,这是一路上对这位公主有些了解的。四十多天,每天都能猎到野物晚上加餐一顿。

  野猪、黄羊、羚羊、野驴,各种的兔子。大雪之后,出来找吃食的野兽脚印清晰可见。

  跑出二三十里,在河沟了碰见了一场狩猎。五只狼追赶着数十只黄羊奔跑。林雨桐吆喝,“不要管狼,围住羊,一只也不能放走!”

  好些带来的将士就看见这位公主手持弯弓,五头狼相继毙命之后,一箭又射死在领头羊脖子上,羊群顿时乱了。

  三百个人,吆喝着围堵羊群,跑到外围的羊全被林雨桐给解决。其他的她不管,叫他们自己去狩猎。

  半个时辰工夫,三十四只羊,五头狼,这不就拿下来了吗?这般的动静惊了兔子,又顺手堵了两个兔子窝,熏出来十七只兔子来。

  才一晌的工夫,挖地窝子的挖地窝子,弄柴火的弄柴火,正忙着呢,出门狩猎的已经带着血淋淋的猎物吆喝着回来了。

  远远的,就看见这么一伙子扬着鞭子,嘴里‘哦哦哦’的叫着,御马朝这边飞奔而来。

  四爷正在检查地窝子,就见桐桐一马当先的带着人跑回来了,“猎物送厨下,明儿继续。”

  带着战利品的将士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带着猎物满场子炫耀。

  等大家都知道狩猎所得了,也知道她的身手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下面就有意见,觉得应该换换。咱也想去狩猎!

  林雨桐大笑,“成!今儿带五百,顺序你们定。咱们的日子长着呢,都能轮到。”

  就这么着,桐桐带着人,把龟兹城方圆一片,摸的清清楚楚,回来就订正舆图。而这一片的野物丰富到后期几乎能维持着叫这么多人饿不死。

  而四爷呢,带着分在外城一圈,打造了一片特殊的营地。

  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营地里堆满了一冬用的柴火,分别堆放在各个地窝子的门口。每个地窝子能安置十到十二个人。连营地的议事厅也改成地窝子。

  桐桐和四爷的住所,也由都护所给搬到了营地。

  陶大有几乎跪下,“殿下,哪里伺候的不周到,您只管言语。”

  这不是周到不周到的问题,而在于领兵就是如此,得跟将士吃住一体。

  至于桐桐是女人这个事,在还没有建成营地之前,她轮番带着人出去打猎,什么样的身手大家都知道。所以,谁去说这个?

  她就是靠着这个,在军中一下子就有了威信。

  当然了,四爷的威信是在改善大家的住所上树立的。另外,他叫人挖了一个极大的地窝子,干嘛呢?要改造大家手里的兵器。重新淬火打造之后,使之更锋利。夜里营地里有值岗的吗?有!但值岗的位置在城墙上。在城墙上,视野是很广的。再加上城墙有瞭望台,有只留着瞭望口的瞭望台,里面能保暖,不至于受罪。若是有异动,只要拉扯绳索,绳索的下面连接在一个地窝子里。铃铛一响,在里面值岗的就得出来,不管是有人靠近,还是有野物靠近,他们得查看。

  可以说,相对来说,很安全。

  直到一个月之后,朝廷的部分粮草辎重才算是押送到了。这个粮食,用到开春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开春之后,粮草朝廷怎么征集,林雨桐都觉得头疼。

  所以,最好是能在开春之后有一场大胜,把当初丢了的粮草再给弄回来。

  她愁的是开春这个战机怎么找。

  对着地图看看,回头又看看画图纸的四爷。

  四爷还当桐桐是怎么了,就道,“你不要着急!西域产铁、产铜,且铁铜两种矿露天,好开采……”

  不是说这个!桐桐就看他,“那你……先忙这个……暂时别在外面太多露面。”

  四爷的手一顿,“你想干什么?”

  “我想叫人……去透漏个消息,就说驸马病重了。”桐桐说着,就给壁炉里扔了木柴。他们住的这个地窝子大,除了自己和四爷的住处,外面还有议事的厅堂。厅堂的那一边,连接两个小点的住处,香菊和秋实住在那里。平时也是他们近身伺候的。

  这边当然比别处奢华。没有陶砖铺地,但却有大青石铺地。地上一层席,席上铺着地毯。地上也不凉,屋子中间一个坑炉子,六条烟道,上面盖上青砖,几乎地面都是热的。

  反正只要有四爷,四爷总能环境尽可能的弄的叫她舒服,哪怕是住地窝子,她也没觉得艰苦。

  这会子把柴续上,就跟四爷面对面的坐了,“我是这么想的,大唐吃了败仗,却不肯罢兵。朝廷这任命又不能瞒着谁!便是咱们在安西的动作,那你说,开春后,会不会传到吐蕃去?”肯定会的!又是改善居住环境,又是改善伙食,还能就地生产和改进兵器,那对方一定会觉得威胁极其!他们会急切的谋求一战,在咱们的兵器没有升级完成的时候,“但谁都有顾虑!那就卖个破绽给他们!驸马病重了,公主无心顾忌其他!靠李绩的孙子鼓舞士气协调内部的目的就不能达成。那么,此时出击,难道不是个好时机?”

  林雨桐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对内,当然不能宣布你病了。一切看起来如常,除了你不常露面之外,不影响什么。这才是合理的!吐蕃当然会想,不敢叫人知道那是怕乱了人心。所以,这是个既不会引起内部纷乱,又能引对方入坑的法子。”

  嗯!听起来是没问题,“可你怎么把这个消息非常自然的送出来,还得叫对方笃信无疑呢?”

  林雨桐好半晌没言语,良久才道:“那你说,怎么就好巧不巧的,郭待封就刚好被堵在大非川。薛仁贵是想速战速决,他这个策略没错。事实上,主力打的也不错,突袭乌海,造成了吐蕃数万人死伤,缴获牛羊数以万计。可几乎同时,郭待封被堵住了。薛仁贵想救援已然没用了。”

  四爷的眼睛一眯,“你怀疑谁?”

  林雨桐撇嘴,“阿史那道真在此次战役中,表现平平。他未必是反大唐,但肯定,当地的势力跟郭待封这种扎根在安西的势力,已经有了利益的冲突。”这里面有没有要把郭待封赶出安西的打算……不好说呀!

  事实上,阿史那道真部族所在的焉耆,数次叛唐。

  四爷点头,“你记得没错!历史上,也就是五六年之后,焉耆又叛唐了。有一叫阿史那都支的,自称大汗。与吐蕃联合,想占据安西。结果被裴行俭给平了!不过,自此,焉耆不再属于安西四镇了,将这个重镇挪到了碎叶。”

  那就对了!得叫人打听打听,这个阿史那都支是阿史那道真的什么人?!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那是阿史那道真的亲侄儿。

  五六年后,能与吐蕃联手动兵反叛。那勾结在一起的时间,只能是更早。他们有彼此信赖的基础。

  林雨桐心里叹气,“若是如此,阿史那石河就不能用了!此人来往于长安和安西两地,做生意的意图占据几成?搜集情报的意图又占据几成呢?”怪可惜!

  说阿史那道真叛唐可能有点过,但他不作为,意图通过内斗清除障碍,却不算是冤枉了他。

  这天起,林雨桐就叫了刘神威低声叮嘱了不少。

  刘神威朝里看了一眼驸马,“每天三碗汤药……那玩意可苦。”

  良药苦口,四爷的根基本来就不好!又长途跋涉,如今住在这里,打铁的时候烈火烤着,出来冷风吹着,这般之下,不用心调养真就病了。

  所以,吃药总没错。

  熬吧!“不管谁问,只说是调养的!驸马没病,谁说驸马病了,你跟谁急,懂吗?”

  刘神威点头,本来就是没病嘛!这么说完了,反应过来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真真假假的,其实公主还是想叫人知道驸马病了吧。

  他就低声道,“主要想叫谁知道?”

  “阿史那……”

  懂了!所有姓阿史那的,都得防备。

  当然了,这个事得找薛仁贵,得跟他提前说好,还不能露出一点来。

  更不能叫郭待封提前给知道了。

  这个猜测是薛仁贵从未曾想过的角度,“有人私下跟吐蕃勾连?”

  林雨桐就说,“是!我没有实证。不过,可以试一试!薛将军,若真是被我料中了,那么开春便是一场大战。得早做准备呀!”

  是!

  “冬季狩猎不要停,只当时练兵了。”

  领命。

  而林雨桐呢,很少出去狩猎去了。

  他们住的附近整日里飘荡的草药味儿,很多人连着数日都未必能见驸马一面。

  林雨桐又叫薛讷和契苾明,“去邀请当地王族后裔,饮宴的银钱我出。”

  明白吗?

  “明白!”就是要把驸马的病了的事,叫有心人知道。

  于是,腊月初八,林雨桐以公主的名义去龟兹城最多的佛寺礼佛的时候。

  这一天,也是礼佛日。龟兹城的佛寺最多,许多忠诚的信徒会特意来龟兹,更会走遍所有的佛寺。而林雨桐虔诚的跪药师佛的面前,这一幕很多人都看见了。

  公主拜的是药师佛,这很容易回引起人的遐想。

  这是想祈求谁健康呢?李治的身体有多不好,除了近臣别人不能知道。更不会叫敌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安西的百姓们就更不可能往圣人的身上想了。

  紧跟着,刘神威就找了阿史那石河,“……知道哪个商人有囤积药材的习惯?”

  怎么?营地里的药材不够了?

  “药材多是伤药,药不对症。你放心,只要有我需要的好药,价格不是问题。”

  阿史那石河就问,“把药材给我个单子,我去帮着问问。”

  好啊!

  刘神威把药方留下来,阿史那石河看了看,这药……像是治肺痨的。商队从长安回来,带的都是配好的药呀!这个他还是懂一些的。

  这是谁病了?真是驸马病的重了?

  这个年过的,好些将领来拜年。阿史那道真带着他的侄儿阿史那都支也来了,林雨桐在厅里坐了,很客气的见了这叔侄二人。

  阿史那都支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打量,很有些桀骜之气。

  阿史那道真还问说,“怎么不见驸马?”

  林雨桐就笑,“夜里熬着不睡,白天就起不了。这昼夜一颠倒,等闲熬不过来。咱们这里的日照时间跟长安不一样。晚上天黑的太迟了!驸马向来是跟着日头作息,如今彻底给乱了。不过也没事,慢慢就调整过来了。军中有你们跟薛将军,他很放心。”

  阿史那道真忙道,“军中一切都好!之前听闻驸马服药,还从商家找药,臣还当是又病了。”

  “没有!”林雨桐叹气,“他是身子不好,年年都吃补养的药!我没叫停。就是养心肺,怕起咳症。尤其是才适应安西的水土和吃食,不好克化。防着没大错。”

  是啊!防着没大错。

  一出去,阿史那都支就问说,“必是病重了吧。”

  阿史那道真呵斥,“不许瞎说。”

  “有没有瞎说,叔叔知道。”阿史那都支哼笑一声,“叔叔,听侄儿一句吧!而今若是不……,等这位驸马和公主真站稳脚跟了,你跟郭待封,是非死不可的。”

  阿史那道真斥责道,“当日,咱们是发过誓言的!”

  “可咱们是突厥汗王后裔!”阿史那都支指着脚下的土地,“这曾是咱们的国土!她是公主,难道咱们不是突厥的贵裔?若还有突厥,何须在她面前屈膝?!”

  阿史那道真深深的看了侄儿一眼,回去就叫人将他关起来,就关在家里的地窖里,谁都不许靠过去。

  可每日里总得给送饭的!阿史那都支写了一封信叫传递了出去,

  才一过完年,安西还冰天雪地的时候,已经有商队有陆续出发往长安去了。那封信就随着商队一个不起来的小管事,带出了安西。

  而就在这个时候,郭待封求见,跟林雨桐秘密禀报一件事:“……跟着商队往中原去的人里,有个叫酒奴的管事。他是阿史那家的马奴,可在西突厥的时候,确实西突厥皇室的侍卫统领。他秘密离开焉耆,必有所图。”

  感情这家伙也反应过来了,知道那场大败,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林雨桐良久都没说话,只低头看着茶杯子,等茶温度低下来,才问说,“就这事?再没别的了?”

  郭待封一愣,公主的意思是,这个消息她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

  他愕然的抬头看去,公主也看他,“不稀奇,那么战败,只要去细想,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你们不和,叫人有机可趁,有什么可说的呢?而今,你想明白了,就该知道,一雪前耻的机会就在眼前。该怎么做,心里有数的吧。”

  郭待封再不敢心存意思轻慢,老实的退出去了。对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每日里兵器监里都是叮叮咚咚的,刀具更锋利了,更轻便了。

  这一日,长安运来的第二批粮草到了。

  随着粮草来的,还有数十的粮草和衣物。再就是长安捎带来的信件。这些信件多是宫里的和英国公府的家信,真不知道别的!但是除了四爷和桐桐,其他人并不知道是不是有折子是在这些信件里的。若是有折子,这折子上都写了什么,别人就更不能知道了。

  总之,东西一到,大家就发现公主进进出出的,面色好似有些凝重。

  驸马终于露面了,可还时不时的咳嗽一声。然后没过两天,驸马开始召集人马,说是要在议事厅议事。

  议事的主要内容是:布防。

  四爷指了指舆图,咳嗽了一声,把此次议事的目的说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安西这地方,只能守着要道,无法布防。

  桐桐看了几人一眼,就起身,然后在舆图上点了点,“……战争,必得师出有名。这里是原先的吐谷浑,也就是前两年被吐蕃吞并的羌地。当时吐蕃侵占羌地,朝廷正在对高句丽用兵,未能及时救援。而今,咱们不能坐等战机,应该主动寻找战机。失去了这一片羌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长安跟吐蕃的边界最窄处只有四百里。羌地是长安、乃至中原的天然屏障。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这一片都得拿回来!而后羌人自治,朝廷派遣官员,以安民。因此,咱们需要从陇右道直插这里,先夺回羌地,而后组织一半人马布防。只要驻守羌地,便能牵制吐蕃,论钦陵绝不会冒险攻打安西的!”

  薛仁贵都不好分辨公主说的这些是真还是假?说是糊弄人引对方入套的话吧,这战略其实是合理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羌地的战略意义巨大,当初老国公坚持要放弃高句丽,就是基于这一点考虑的。安西的问题其实不用在安西解决,在以前的吐谷浑布防,是一举多得的战略。

  可这要是真的,要真是朝廷的意思,那之前公主和驸马说的事,暂时搁置了?

  他也没多问,只不住的点头,“在吐谷浑,咱们能占据地利优势,能占据人和优势。收复的是大唐失地,臣以为,朝廷此布局,十分高明。”

  四爷又看郭待封,“你呢?觉得如何?”

  郭待封不敢多话,知问说,“只布防,不攻打吐蕃……便能避开气候不利的因素。于眼下来看,是最合适。”

  四爷又看阿史那道真,“大军开拔之后,别人驻守安西,我还不放心。你的家人、族人,都在这里,你驻守,大家都放心。”

  竟是要留下自己驻守安西?

  阿史那道真忙道:“定不辱命!”

  林雨桐就看薛平贵,“那就准备去吧!十日后,大军开拔。留一万人马给阿史那将军。”

  是!

  然后一个个的去安排去了。林雨桐转身对着地图,跟四爷对视了一眼,都没言语。

  行军意图,只有极少数将领能知道。不在那个级别,不许问。到底是拔寨撤军,还是有别的安排,谁也不知道。

  但顺着陇右道往中原而去,大部分都以为这是要撤军了。知道的将领推演了好几遍,都觉得朝廷这个安排,是合理的。

  那这就是真的!

  阿史那都支得了信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他先是眉头紧皱,可紧跟着又亢奋了起来,“得快!现在送信还来得及!”

  二月初二,四爷和桐桐随大军撤出安西,一路往陇右道而去。

  二月二十三,吐蕃大将悉多率三万大军,奇袭安西。

  一入安西境内,便有向导道路,直奔龟兹。

  龟兹城中,阿史那道真率一万人马镇守。其余各重镇,皆有两千人马!但四个重镇之间,快马也需得两日的路程。只要占据龟兹,兵分三路占领焉耆、于阗、疏勒不过是易如反掌。

  兵临场下了,阿史那道真反应过来了,到底是有人做了内应,领了吐蕃人来。

  “叔叔!”阿史那都支朝城墙上喊道:“叔叔,打开城门,突厥祖上的荣光……”

  住口!

  阿史那道真指着悉多,“那是吃人的狼!吐蕃遍地百姓为刍狗,你竟然想着与他合谋?!这是与虎谋皮,这是引狼入室!”

  悉多皱眉,朝上喊道:“要么打开城门,要么,本将挥军三万直到焉耆!焉耆乃是阿史那家族聚集之地,一旦攻入焉耆,人畜不留!”

  阿史那道真睚眦俱裂,如何是好!焉耆只有两千驻军,又有阿史那都支的人做内应,真要是带着三万人马去了,那阿史那家,当真是一个也活不了了。

  可自己开城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便是自己愿意开城门,可也得将士肯配合呀!这一万将士,是大唐的将士,出身多是中原人。一旦下了这个令,后果不堪设想。

  他还想着,要不要跟副将商议,只开了外城郭的大门,把人放入瓮城再杀。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快看!那是李字旗!”

  还真是!那真是李字旗!就见那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不过眨眼的工夫,这一队人马如同一把剪刀一样,从吐蕃的千军丛中杀出了一条路来,领头的将领一杆缠丝枪,说一句横扫千军也不为过。

  穿过敌阵,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强弓箭弩如流星,直奔吐蕃大将悉多而去。

  有副将挡在悉多之前,可这强弓力道着实悍猛,竟是从悉多身前的副将胸腹穿过去,而后钉死在悉多身上。

  紧跟着,吐蕃的旗帜接连被设下,擒贼擒王,主将生死不知,旗帜倒塌一片,吐蕃兵瞬间溃散。

  紧跟着,远处的地平线上,起了一圈的烟尘。那奔腾而来的,不是战马是什么?

  杀!

  杀!

  杀!

  阿史那道真看见战场上喊杀一片,三万人马,都留在了龟兹城外。公主为先锋,驸马紧随其后,由薛平贵领兵,合围吐蕃于龟兹城外,全歼!

  血染大地,尸横遍野。

  阿史那道真叫人打开城门,守军去清理尸首,打扫战场。首先要看的就是悉多,这是一员猛将,颇有才能。他还有一个身份,那边是论钦陵的亲弟弟。

  此刻,他还有气息。

  救吗?

  “救!”林雨桐叫人将人抬到城里,由着刘神威救助去了。

  而躺在地上的阿史那都支却已经死了,是谁杀的也不知道。谁也没注意,反正是死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说不好是怎么死的。

  况且,此人死有余辜。

  阿史那道真跪下,“臣有罪。”

  林雨桐扶起阿史那道真,“至亲之人,别的不提了。准你将人带回去好好安葬。”

  谢殿下大恩。

  眼看着阿史那带着人走了,林雨桐才看向四爷。

  四爷伸手,从宋献手里要了东西来,看了看,然后递给桐桐。

  桐桐接过来扫了一眼,塞进怀里,而后跃上战马,喊了一嗓子,“前锋营何在?”

  在!

  “上马!随我出征。”

  是!

  薛仁贵都不知道,“这是要去哪?”

  看着桐桐带着人飞也似得消息在远处,四爷才收回视线,“之前……说的是真的!羌地该收复了,也该在羌地重新布防。你现在就去安排,放一些俘虏回去报信,就说三万人马全军覆没了。而后点兵点将,带两万人马,直奔羌地。”

  那公主此去,只带一个前锋营,“臣在何处与公主汇合?”

  四爷看他,“不用汇合!到时候羌地必会大乱,你见机行事即可!”

  大乱?怎么大乱?

  “这边吃了败仗,吐蕃不会想到咱们回杀了回马枪奇袭。至于大乱……奇袭嘛,不取了上将的脑袋,能叫奇袭?”

  常驻青海的大将乃是赞婆,赞婆也是论钦陵的亲弟弟。论钦陵不仅安排了亲兄弟驻守青海,他自己也带兵时常在青海溜达!碰上了,算他倒霉。碰不上,那是他的运气。

  但是,赞婆的脑袋取定了。

  他们一共兄弟五个,有个大哥早死了。剩下哥四个,各个手握权柄。尤其是军权掌控在手里,上下莫敢不从。

  此一战,论钦陵折了两兄弟,相当于要了他半条命,拿走他一半的势力。他若再想兴兵,那是休想了!

  薛仁贵听的汗都下来了,“公主去奇袭刺杀上将?”出事了怎么办?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休想逃脱干系。圣人和皇后必定会震怒的!

  四爷也没解释,“那薛将军行军就快些,也好接应。”

  薛仁贵不敢耽搁,转身就点人点将去了。

  而桐桐越过一道道山梁,直奔敌将的脑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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