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_盛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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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Part1那些不为人知的残忍时刻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那么一些发生,从不为人知。

  花米镇有座寺庙,香客不多,也不算少,来来往往一脸虔诚的多是附近的百姓。

  宝相庄严,菩萨低眉,可气氛偏又是热闹的,有劲的,吵闹的。云昭伸手接到一缕香灰,是夏日午后,蒸腾的热。

  幸好无人。

  院子里有银杏树,一树的繁荣,这树上了些年纪浑身上下刻着一寸寸的苍老和年轻--苍老的是年轮,年轻的是容颜。

  午后无人,只有懒洋洋的野猫在墙根眯缝着眼,胡子一翘一翘的。然而,佛堂里燃着长明灯,光明无量。有僧人一身灰暗僧衣,远观过去,跟俗世一般蒙着尘埃。她进去时,僧人从灯旁起身而过。

  云昭不烧香,她只来供一盏灯。

  僧人给她红纸,她不知怎的回头看了眼大殿外头:阳光一滚一滚地波澜远去,天地跟着苍茫,明明是夏日泼辣,侧耳听,知了猴子聒噪得厉害。

  万里江山万里人,乾坤大地,森罗万象。她呢,单薄的少女肉身蛰居在小小的佛堂里,佛不语,人也不语。

  云昭低首,慢慢写下“陆时城”的名字。再仰首,菩萨慈颜无上慈悲,柳眉凤目,含笑而视着自己。

  她眼泪一下决堤,却是无声无息:

  我愿他一生一世得平安,得自由,日月并出,光明照遍。

  那僧人也有些年纪,看她字,漠然的眼里松动两分,说她字“俊”。

  她抬头不是,低头不是,怎么着都是苟且再苟且--再负担不起的人生之重,之无望。

  再到黄昏,经颠簸一路,回到市里。天突降大雨,冲得霓虹稀烂,她穿旧旧的帆布鞋,一张鹅蛋脸,经雨水的清洗白剥剥的,哀楚又凄惶。

  云昭不知走了多久,雨下的怒,从天桥上放眼看车流是蜿蜒的闪烁。鞋子泡透,雨水挤进来,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气泡,忒有趣。她就这么一直走,记得他家的方向。

  天地失了本真,她也是,但唯一记得他家的方向。

  雷电轰鸣,那么一闪,照亮她青涩的脸庞,目光陡得炽烈起来。记忆不算远,她差一点就跟他一起排演了《雷雨》。他是周朴园,她是侍萍,也许,是一根吕宋烟的缘分,可就这么点缘分也被别人生生给截断,死在那里。

  她最终看到他家别墅铁艺镂空雕花大门,灯火在,雨水泡的眼睛疼:高高的芭蕉树、紫藤花架……冷幽幽全都在暴雨夜里成了一团不见光的黑,哭声被掩,云昭两手紧紧抓着湿的铁栏杆,只是哭,不停地哭。

  她知道,这是她十七年的人生里最后一次哭了。

  没人管她,没人在乎,疾风暴雨把她清瘦的身子彻底携裹在里头,而陆时城却并不在温柔灯火里。

  但那是他的家,里面全是可亲的人,他的爸爸,他的妈妈,是她此生都不会拥有的一切。云昭哭到力竭,终于慢慢滑脱下来,跪在雨水里,收拢身体,失血的唇轻颤,迷乱反复吻在冰冷把手上:

  “再见,再见,再见……”

  她呢喃不断,始终没有念他的名字,仿佛嘴唇不配。

  死人遗失骸骨,她掉进鼠路,再逃不出生天。

  闪电点燃乌云边缘,佛火仙焰,此生已尽,她不会再见到他。

  眼泪再无,她拖着肿的眼皮,发沉的帆布鞋,跋山涉水走回天桥下浑身湿透抱紧肩膀坐了一宿。

  第二日,高烧里世界变得斑斓多姿,美丽多情,云昭回到乡下,找出绳子,吊死在房中。

  那时,天已放晴,迅速热起来,蒸蒸腾腾,山顶是蓝的天和大块的云。

  野有蔓草,沛然而生。

  于是,没有人知道,在那样的雨夜里有过那样的一个女孩子,在复起又复起的大风大雨里痛哭,来过,又离去。

  就像没有人知道,她曾为一人供灯。僧人都已圆寂,灯灭,然而然而世界如初。

  少女如孤僧,隐遁,焚化,伶仃人已经不在了。

  从来没有人知道,唯有她知道。

  天空有星

  地上有花

  槿一年芷二年

  山茶红三年

  桃花百年

  扶桑一千年情果在海底

  天空的叹息

  星星偶然相遇要亿万年--《惜岁》

  不然,人同人相遇要十七年。

  一轮少女的年岁。

  陆时城第一次遇见云昭,那天,A市晴明辉煌。

  开完会,他带陆晓把暑期开学要来的新校园走一遍,一圈下来,把人送到附近公寓,再出来。

  坐进车里,司机早打上了冷气。

  点了烟,他扭头看窗外,附中补课的女学生们从辅导机构里一涌而出,顿时,满大街缤纷横流。她们袜子可爱,如此青葱,天地也要跟着骄纵两分。

  车子没有开,停了那么片刻。

  要走时,吩咐的话还没出口,忽的就有个女孩子轻盈奔跑过来,莫名止步,对着他的车窗,笑眼弯弯,嘟着嘴自语眼珠子娇俏一转,双手拢着脑袋,偏斜开。

  原来,她头发里缠住了什么,只不过拿他车窗临时当镜。

  那双眼,并不是在看他,可长睫如影浮了层金色光粉,一张一翕,真的轻巧如蝶朝他翩然而来。陆时城正巧对上去,心底忽然一阵迷乱,怔怔看她,阅人无数,眼前的女孩子竟还能叫他一时失语。见色起意,那么烈的意,只像是见过,镌深此刻,浑身上下不知是哪儿悉数跟着荡漾开来。

  他端坐如常,只侧过脸,不动声色看她费力把头发里的一颗绿色东西拿开,乌丝缠起,看的他下意识替她担心是否伤了头发是否拉扯疼了头皮。

  红唇微张,风姿初作劫,陆时城已然觉得自己双唇碾过了那柔软脸颊,足够下流。

  烟雾升起,他那片旷废心田像被吹过了一片清凉风,缭缭乱乱,露出的是一望无际的荒草,陆时城又吸了口烟。

  隔着窗,她不知道里面坐人,或者是根本无心多想。

  下一刻,女孩子抬腿跑开。

  没几步,她回眸冲身后的好朋友微抬下颚地笑。

  像是冲着全世界。

  他心跳难耐,当下就想开始,目光追随,见她被友人追上两人齐齐站在一家店门口选雪糕。

  等靠近时,听见她清甜声音,挑口味一刻有种迷糊天真的阳气精元。挑来挑去,撕开雪糕皮,露出一抹绿。

  “妈呀,芥末绿好清新,是不是味道也够酸爽?”张小灿涎着脸问。

  她咬着雪糕,偏头认真纠正:“不是,这是豌豆绿。”

  张小灿撇嘴:“我看都差不多,反正都是绿的!”

  “绿色多着呢,有水绿、草绿、薄荷绿、豌豆绿、莴苣绿、藻绿、麦田绿、浮萍绿……额,”她突然格格笑起来,“还有螳螂绿!”

  螳螂绿的才清新,娇嫩,见过就知道。

  “啊,你吃的是螳螂味儿吧,我看看!”张小灿一愣,继而爆笑。

  “那你吃的是屎壳郎……”她脱口而出,当即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粗俗吐了下舌头红脸赶紧收回去。

  两人打闹起来。

  听得陆时城跟着莞尔,原来,女孩子们聊天是这样可爱。

  目光再往下,她双腿修长笔直,脚上套着长短不一的两只袜子,小腿纤细。

  鞋带松松垮垮,少女的歪斜。

  陆时城从容买下隔壁一杯柠檬茶,目光流转,见女孩子们最终进了一家烧烤店。

  再后来,他面对另个女孩子的口型,清清楚楚看见“云昭”两字。仿佛不是用听的。

  那种感觉……时间逆流,陆时城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身陷茫茫人海,不过一抬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她奔到自己的车窗前来。

  那么近,好像她想要吻他。

  也是那么寻寻常常的一天,跟十七年里的任何一天,似乎没区别。

  然后有人告诉他,这个女孩子叫云昭。

  他愣住,面上却是优雅笑容,只思忖片刻,问对方:“听说你父亲不太好?”

  所以,纷红骇绿的时节里,他跟她碰上,犹如故人,名字一开始排在最后等着,像额外奖励。

  原是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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