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明明最先动情的人是师尊_整个师门都跪求我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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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明明最先动情的人是师尊

  用过晚饭之后,小景又看了会儿剑法,等差不多快到戌时了。

  才两臂抱着断情,慢悠悠地往竹林晃。

  见越无尘还没到,索性就靠在竹子上等候。

  一边等,一边暗暗回想着,方才看的剑招。

  没一会儿便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小景赶紧转身,果然见越无尘来了,忙抱剑拱手道“弟子拜见师尊”

  “嗯,书背得如何了”

  越无尘随口问了一句,他知道小景远远不如林景天资聪颖。

  只怕让小景记住那三本书的内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也没想让小景一步登天,只是想让他慢慢开始入道。

  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之中,就不会再念着凡尘种种了。

  最要紧的是,不让小景有空暇,再去想着罗素玄。

  “弟子愚钝,只记住了一点点。”小景面露羞赧地小声道,“弟子还有好些字都不认得。”

  “你没读过书”

  “好似读过,又好似没读过,弟子记不清楚了。”

  越无尘“”

  他略有些惊讶,那些书,他给小景之前,也略微翻过几页的。

  觉得没什么难度。

  对于当初的林景来说,顶多三天就能牢记于心了。

  如今看来,小景在资质上,的确要差了林景好些。

  越无尘暗暗叹了口气,低声安抚道“无妨,你尽力便好,不认得的字,就先跳过去便是了,待回头为师教你。”

  如此,小景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越无尘又道“把剑拿来。”

  “是。”

  小景赶紧双手将命剑送了过去,就见越无尘一挥衣袖,铮的一声,命剑出鞘,在半空中游了一圈,划过长空,周围瞬间亮如白昼。

  剑刃通体流光璀璨,还散发着泠泠冷光。

  映得二人的面容在夜色下半明半昧的。

  越无尘道“为师先将御剑的口诀教给你。”

  小景点头应是,双眸被剑光映得水波潋滟,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眉心就被一根冰冷修长的手指一戳,宛如盛夏时节,迎面泼了一桶冰水,浑身都忍不住地发出轻颤。

  而脑海中也瞬间浮现出了无数的剑招。

  密密麻麻的剑招,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在了眼前,小景下意识伸手一抓,这些不过就是浮光掠影一般,根本就抓不住。

  直到听见越无尘从旁低声道“如此,可还好记”

  小景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才堪堪明白,原来越无尘为了让他更容易记住剑招,索性省了他看书的麻烦,将剑术的一招一式,直接送到了他的眼前。

  如此,不仅仅是好记了,直接就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可如此一来,小景觉得自己好像不劳而获,直接走了捷径,一步登天了。

  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子蓦然一轻,整个人就被越无尘送至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剑刃上。

  脚才一踏上命剑,小景就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

  好像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御剑乘风来。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应当是做梦的时候吧。

  “师师尊我要怎么做这剑不稳”

  小景伸平两臂,试图保持着身形。

  可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踩着了青苔,怎么都站不稳。

  他有些恐高,根本不敢往底下看。

  总有一种自己很快就要跌落下来,摔个粉身碎骨的错觉。

  “不怕,右手捏诀,用左臂保持身体平衡,剑意随心,心动剑移,人剑合一。”

  深呼口气,小景按照越无尘的话,右手慢慢竖起两指,立在身前,左臂笨拙地往旁边试探性地一伸。

  心念一动,脚下的命剑嗡的一声,竟然真的随他的心意而动。

  宛如展翅高飞的大雁一般,瞬间腾空而起。

  凌厉的剑气在半空中留下了数道剑影。

  晚风吹得小景的衣衫猎猎作响,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只觉得自己好像同脚下的命剑合而为一,心念起,命剑动。

  竟然如此契合。

  可是蓦然之间,脑海中咔擦蹦出来零星的画面。

  画面中,他好似从半空中坠下,狂风吹得他的衣袍都鼓了起来。

  身下是坚硬冰冷的青砖。

  整个人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啪叽一声重重摔了下去。

  摔得浑身的骨头都宛如断裂一般剧痛。

  可是下一瞬,旁边就传来一道冷漠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继续”。

  那声音听起来,应该就是越无尘。

  曾经的越无尘满脸冷漠地看着他从半空中坠下,都没有伸手接过他。

  反而不近人情地命令他继续。

  小景猛然睁开了眼睛,浑身都冒出了冷汗来。

  捏诀的手指不停颤抖起来。

  浑身都隐隐作痛。

  又是林景的记忆。

  又是属于林景的记忆。

  林景阴魂不散,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冒了出来。

  再一次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酸涩的苦楚,以及从未与人言说的委屈。

  一瞬间又涌上了心头。

  小景“啊”了一声,脚下失重,整个人自半空中跌落下来了。

  夜风将他的衣袍都吹了起来,显得鼓鼓囊囊的。

  心直接就跳到了嗓子眼里。

  小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失足坠落。

  也不明白,自己隐隐在期待什么东西。

  隐约好像在期待着,师尊会不会接住他。

  或者是,他想要试探一下,师尊到底是伸手接他,还是任由他重重摔倒在地。

  而后下一瞬,就听嗡的一声。

  命剑飞速自半空中飞掠而来,作势要接住小景。

  可小景随手一挥,居然把命剑挡开了。

  铮的一声,命剑倒飞出去,重重扎在了地面上。

  而距离他抵达地面,不过只在一息之间

  就在小景以为,这下铁定要被摔惨时。

  一双手臂稳稳地将他接入怀中。

  扑入越无尘怀中的一刹那,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更多的画面来。

  每一帧每一幅,都是关于越无尘的。

  而每一帧画面浮现出来之后,带给小景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酸楚感。

  以及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绝望。

  绝望像是浪潮一般,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委屈,埋怨,痛楚。

  这些东西蓦然充斥着小景,让他生出了想要报复的念头。

  “怎么如此不小心,居然摔下来了”

  越无尘将人拥在怀中,低头凝视着小景发白的俊脸,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但并没有训斥他,反而温声细语地安抚道,“第一次御剑,就能在半空中坚持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师师尊”

  小景抬起头来,满眼迷惘地望着越无尘,痴痴地唤了一声。

  “嗯”

  “越无尘”

  “没大没小,你得唤本座师尊。”

  越无尘也没生气,看起来很好脾气地低声道。

  哪知小景越来越大胆,两臂突然就圈住了他的腰肢。

  还把头脸都埋在了他的胸口。

  越无尘先是一愣,随即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他打飞出去。

  可手才一抬起来,又猛然想起,面前的少年可不是当初的林景。

  经受不住他一掌的。

  这一掌下去,小景就没了。

  遂慢慢又把手放了回去,越无尘不知道小景突然是怎么回事。

  明明此前还拒他于千里之外。

  眼下又跟孩子不,准确来说,像是被人丢弃过的小猫儿小狗儿一样地跟他撒娇了。

  这些是林景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林景就从来不会跟自己的师尊撒娇。

  也从来不会这么大了,还要师尊抱抱。

  林景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林景也从来不敢这样的。

  林景曾经说过的,他毕生最怕的,就是师尊了。

  除师尊之外,林景从未畏惧过任何事物。

  哪怕重刑加身,名声尽毁,声名狼藉,林景也从未怕过。

  可能小景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方才又被吓着了,遂才表现出了对他如此依赖的一面。

  越无尘哪怕再铁石心肠,也要被小景这般柔顺乖巧的模样,弄软了心肠。

  当即便温声道“怎么了被吓着了么不怕,为师在。”

  小景没吭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主动去抱越无尘。

  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对越无尘产生一种他不明白的情愫。

  只觉得就应该抱住越无尘的,就应该没大没小,无法无天,以下犯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越无尘,你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气味,我好像在哪里嗅到过。可我又想不起来了。”

  小景耸了耸鼻子,踮起脚尖,在越无尘的颈窝处轻嗅,温热的呼吸弄得越无尘颈窝发痒。

  没一会儿,越无尘玉似的颈子就微微发红了,连带着他的脸,也有些发热。

  越无尘下意识要将小景推开,可又眷恋着这一刹那的温情。

  神情略有些慌乱,恍恍惚惚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额间的裂魂印又开始发烫了,好像烙铁一般,烫得他眼眶都有些热了。

  越无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道“小景,你逾越了。”

  “我不懂。”

  “什什么”

  小景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懂什么是逾越。”

  越无尘也知道,小景六识不全,恐怕根本也不知道师徒之间,应该时刻保持距离。

  如此这般,已经算是逾越了。

  这不合规矩的。

  即便二人都是男身,越无尘也从未对小景产生过超出师徒之情之外的情分。

  但总归夜下相拥,这并不好。

  越无尘咬了咬牙,狠心将小景推出怀抱。

  强迫自己狠下心肠,严格要求小景,不可让小景再走了当初林景的老路。

  当即神色一沉,越无尘冷着脸道“你现如今过于放肆,没大没小,无法无天本座是你的师尊,你岂能额,小景”

  下一瞬,小景就跟小牛犊子一样,自背后扑了过来。

  两臂再一次环绕住了越无尘的腰肢。

  不顾越无尘的训斥,小景闭上眼睛,感受着越无尘身上的温热,嗅着那抹熟悉的气息。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浮现,不断进行拼凑。

  没一会儿就浮光掠影一般,浮现在了小景的眼前。

  全然都是林景生前的记忆,每一帧都是关于越无尘的。

  小景看见林景郑重其事地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掘土挖坑,将一个小小的酒坛子埋在了树下。

  又怎么亲手将土堆,一点一点地埋上。

  松软的,略有些潮湿的泥土,弄脏了他的白色道袍,他也浑然不在意。

  跪在树下双手合十,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小景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记忆之人,但他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去了解关于林景的一切。

  想知道林景的一切喜怒哀乐,想知道林景的生平事迹,以及他的死因。

  可就在他想去看清楚,林景到底埋的是什么东西,许的又是什么愿望之时。

  越无尘竟然一把将他推开了。

  脑海中的画面也宛如琉璃一般,寸寸崩裂,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放肆”越无尘突然疾言厉色起来,冷斥道,“你现如今太过胆大妄为,竟连师命都不听了”

  小景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就是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要靠着同越无尘接近,从而窥探林景的记忆。

  谁曾想,越无尘居然生气了。

  这也是小景第一次被越无尘这般疾言厉色地责骂。

  当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景两手按在地面,昂起头来,嘴巴微微一张,想要说点什么。

  下一瞬,就看见越无尘对他扬起了手掌,小景也应激地抬手便挡。

  但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越无尘终究是收手了,一甩衣袖,半是恼怒,半是怜惜地道“小景,不可再如此行事了,本座现如今是你的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之间,本就不该再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小景喃喃自语道“我不懂啊,没人教过我的,我真的不懂。”

  顿了顿,他放下了手,抬脸道“可是,这难道不是师尊先开始的吗明明是师尊先开始的,可师尊怎么就不承认了呢”

  这话一语双关,既像是小景责问越无尘,为什么他先开始的,到了最后又不肯承认。

  更像是林景出声责问越无尘,为什么最先动情的人,明明就是师尊,可到了最后,师尊居然不承认了。

  而越无尘同时也透过小景,依稀可见当初林景的身影。

  这宛如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拷问,直击内心。

  似一记重锤,重重锤在了越无尘的胸口。

  将他的肋骨狠狠锤断,而后碾碎他的心脏。

  “你你”

  越无尘血气翻涌,一股腥咸再度涌了上来,为了不在小景面前失态,他赶紧隐忍住了。

  转过身去,不肯再看小景了。

  心乱了,他苦修了那么多年的无情道,最终居然败在了小景的手上

  他的心居然乱了

  一时之间,越无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林景心乱,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天真懵懂的小景

  “你走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可是,没错要怎么反省”小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苦恼,小脸也皱成了苦瓜,他摇头说,“弟子不明白,师尊为什么突然要生气。”

  越无尘也觉得,自己本不该如此动怒的。

  不知者不怪,小景又不懂这些。

  追根溯源,小景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有越无尘的责任。

  但凡他当初态度强硬一些,宁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也要强行庇佑徒弟。

  也许,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林景腹中的魔胎,如果当初活了下来,七年时间,孩子也会哭会笑了,没准又是一个小林景。

  一个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粉雕玉琢的小林景。

  如果林景的孩子还活着,现如今应该穿着小道袍,乖乖巧巧地跟在越无尘身边,唤他师公。

  可惜,不会再有了。

  越无尘曾经私底下无数次地质问自己,当初究竟是不是出于一种泄愤的态度。

  到底是不是对林景产生了特殊的情愫,所以才对林景下了那么重的狠手。

  到底是不是因为他嫉妒了,他愤恨林景遭遇的一切。

  可无数次的质问,换来的却是越无尘一次又一次地逃避。

  始终勘破不了其中关窍。

  始终摸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也可以说是,越无尘始终不敢正视自己,不敢承认他对林景产生了超越师徒的情愫。

  “算了,今夜便先到此处,你回去休息吧。”

  越无尘落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可下一瞬,小景霍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越无尘的衣袖。

  “师尊,我突然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什么事”越无尘转身,低声道“只要不违反门规,你只管做便是了。”

  小景道“就是因为会违反门规,所以弟子才想让师尊陪弟子一同前往”

  越无尘“”

  难道他陪着小景胡闹,就不算违反门规了么

  但看着小景酷似林景的这双眸子,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小景的任何要求。

  难得听小景说,有他非做不可的事情。

  小景生怕越无尘会跑一样,一路上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因为拽得太紧,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越无尘忍不住长叹口气,轻声道“师尊不会跑的,你不必这般紧张。”

  “可弟子就是想抓着师尊的衣袖”

  “”

  如此一来,越无尘突然之间又没有脾气了。

  便任由小景抓着他的衣袖。

  将他带去了林景曾经住过的院子。

  越无尘站在门外,略显犹豫,不肯进去。

  小景见状,不由分说就将他拽了进去。

  还满院子寻找趁手的工具,见实在没找到锄头什么的工具。

  就只能把断情抽了出来。

  越无尘惊问“你想做什么”

  “师尊,那棵海棠树下,藏着东西”

  小景言之凿凿地道,松开越无尘,提着剑就往院中的海棠树下走去。

  如今时节,已经过了海棠花开了。

  这棵高耸的海棠树,还是当初林墨白让人从林剑山庄移植过来的。

  当初命了十七、八个门生,日夜不息地赶路,兴师动众地把树埋在了林景的院中。

  林景生前的喜好,基本上众人有目共睹。

  林景喜欢白色,所以越无尘也破例让他一个人穿白色的道袍。

  林景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越无尘就让他一个人住在了净室。

  林景喜欢吃翠绿的菜,所以山中一年四季都给他准备。

  林景喜欢海棠花,每年春天,不管有多忙,都会抽空去林剑山庄看一看。

  只是后来,林景死后,林剑山庄的海棠树,一夜之间全部枯死了。

  一棵都没能留住。当时林墨白失魂落魄地过来找越无尘,他说“林景把他喜欢的一切,都尽数带走了。”

  唯独林景院中的这一棵,受了道宗灵气滋养,又有林景生前残留的气息护着,一直活到了现在。

  越无尘见小景气势汹汹的,好像是要去砍树,当即眉头一蹙,忙出声阻拦道“住手不许碰此树”

  哪知小景并不听,居然弯下腰去,用断情开始掘土。

  越无尘“”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断情居然会沦为掘土的工具。

  “我不砍树,师尊放心,我只是想把树底下藏着的东西挖出来看看。”

  小景确信,当初林景埋在树下的东西,一定还在

  更加大力挥动断情,没一会儿就听“锵”的一声,竟然真的挖到了东西。

  小景生怕把东西挖破了,赶紧把断情丢开。

  跪在地上,改用双手去掏。

  一点点将泥土掏出来,很快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子。

  因为被埋藏的时间太长了,酒坛子上布满了泥土,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了。

  越无尘见小景真的挖出了一样东西,凑近一看,却是个小酒坛子。

  当即就蹙紧了眉头,心道,林景何时学会喝酒了

  居然还私底下偷偷把酒坛子埋在了海棠树下。

  若非小景突然想了起来,当初的些许事情,只怕这酒坛子要永远埋在地下,暗无天日了。

  “太好了,挖出来了。”

  小景小心翼翼地将酒坛子拔萝卜似的,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深呼口气,他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抱起酒坛子摇了摇,里面并没有晃动的水声,只是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可见里面是有东西的,但并不是酒水。

  越无尘听罢,也起了疑心,既然酒坛子里装的不是酒水,那又会是什么东西

  林景为何要把一个酒坛子埋在海棠树下,难不成,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小景要去拔酒塞子,越无尘下意识出声阻拦。

  可还是晚了一步,小景动作太快了,把酒塞子拔掉之后。

  他的手很纤细小巧,刚好可以塞到酒坛子里。

  小景摸索着,将酒坛子里的东西拽了出来。

  很厚的一摞纸张。

  纸张的边缘都发黄了。

  可还是能看得出来,上面画着东西,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个男子的侧脸轮廓。

  小景拿着画像,同越无尘进行比对,有些惊诧地说“这侧脸的轮廓,好像师尊啊”

  不是像,分明画的就是越无尘。

  林景原本就会丹青,但画得一般,平常也不常画,偶尔画点东西,多是些花花草草,山山水水。

  因此,越无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林景也会画人。

  更加不知道,原来林景偷偷画了他那么多小像。

  小景一张一张翻着看,每一副都是寥寥几笔,但画得很传神。

  有越无尘练剑的样子,喝茶的样子。手里拿书的样子,甚至连做法事时的模样,都勾勒得栩栩如生。

  看得出来,这些画像并不是一年就画成的。

  因为画到最后,越画越传神,也越画越栩栩如生。好像已经把越无尘的模样刻在了心里。

  小景一边翻看,一边心里默默念着,这个是师尊,这个也是师尊,全部都是师尊。

  厚厚的一摞,画的全是师尊。

  就好似在说,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越无尘颤着手,将小景手里的画像接了过来,手骨都夸张地暴了出来。

  一时心绪难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咦这上面有字啊”

  小景突然拿着一张宣纸,看着上面飘逸流畅的字迹,低声念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是当初越无尘给自己的小徒儿起名字的初衷。

  可是后来,他渐渐就把初衷抛之脑后了。

  原来,原来当初的林景对他也怀有那样的心思

  原来当初心乱的人,并不仅仅是越无尘一个人啊

  原来原来林景对他也是有那方面情愫的。

  可是,七年之后,越无尘才得知林景当初的心意。

  就像玄真师兄说的那样,什么都对了,就是时间不对了。

  小景和林景是同一个人没错。

  可小景只是林景的残魂,在人间的一个寄托。

  只是林景在人间的一道幻影。

  并不是完整的林景。

  也就是说,越无尘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裂魂淬骨,也换不回来当初的林景了。

  林景再也无法真正地回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越无尘突然悲从中来,眼眶渐渐红了。

  晶莹剔透的眼泪,从他一向冷漠寡情,甚至是有些刻薄的双眸中,缓缓滴落下来。

  溅湿了手上的画像。

  “师尊,你怎么了”

  小景歪过头来,抬手蘸了蘸越无尘眼角滑落的眼泪,含在嘴里,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师尊也会掉眼泪啊,我还以为,像师尊这样的人,一生都不会为任何人的生死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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