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丧(3)_我在逃生游戏装NPC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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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喜丧(3)

  烧了纸,按着规矩鞠了躬,任逸飞退出灵堂。从头至尾,长孙等人都没有分出一点注意力给这个‘npc’。

  一个很普通死者小辈,带着这个年代人特有朴素感,和其他守夜人一样,没什么特别。

  对灵堂初步探索已经完成,还就近打量了这些‘外来者’,任务超额完成。

  牌桌上牌局已经换了一轮,阿亮坐在一张长条凳上吃瓜子,见任逸飞出来,就喊他:“阿飞这边。”

  任逸飞已经知道,这个阿亮和一些年长人,对他友好度很高。在很多游戏里,npc好感度高了就会刷出线索来。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这样。

  他走过去,在长条凳另一头坐下。

  “给婆婆烧纸了?”阿亮递给他瓜子盘。

  任逸飞摸走一把南瓜子,放在手里慢慢嗑:“烧了,你不去么?”

  “算了,我这人性子左,回头把婆婆气着。”

  任逸飞剥开瓜子肉,状似无意地感叹:“怎么那么突然啊?”

  阿亮动作一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人老了吧。”

  两人在牌桌边上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话,夏日夜风缓缓吹过,吹散了灵堂飘出,让人头晕油蜡味。

  若这边不是灵堂,这倒是个乘凉好地方,天上月亮大且亮,照得院子都是亮灿灿。

  他们听到了猫头鹰叫声,阿亮吐出瓜子壳,看了一圈找不到猫头鹰明显踪迹:“老枭又叫了。”

  这期间牌桌上又换了一轮,阿亮细瞧两眼,怪道:“今天怎么没看到阿松下场?这小子平日不是死赖着牌桌不走吗?”

  任逸飞心一动:“阿松?哪儿呢?”

  “你没看见?阿杰边上。”

  阿杰边上两个人,但任逸飞还是一眼就看出哪个是‘阿松’。

  别人都在看牌,比打牌还专注,只有一个身形较矮年轻人,眼睛盯着灵堂,表情复杂。

  任逸飞接着阿亮话试探:“他今天是不是没带钱?”

  “他以前没带钱也死赖着。”

  阿亮言语间有些看不起意思,还教育任逸飞:“你可不能学他,碰了赌,连先前工作都没了,整日叫人撵来赶去。婶子可就你一个儿子。”

  “哎哟,听你,阿亮,亮哥,肯定不学他。”

  这话听得阿亮浑身舒畅,他又抓了一把瓜子给任逸飞:“吃瓜子。”

  这头任逸飞如鱼得水,活活把客场玩成主场,那边几个玩家度日如年。

  npc们对出戏玩家非常不友好,不搭理和无视已经是很好待遇,时不时变个脸才让人提心吊胆。

  粗辫子姑娘‘小美’被吓哭两回,‘次孙’已经缩角落不动了,精神状态堪忧。

  ‘长孙媳妇’被中年妇女盯着,连还算冷静长孙都被训斥了一次。

  但他们谁也没有反抗npc,老玩家也没有。

  一旁摸着别人错误过河任逸飞就知道了,挑衅npc绝对是错误行为。后果如何不清楚,但是一定会付出某种代价。

  他不挑衅,也不出头,先苟着,摸摸底。

  随着时间流逝,灵堂那些上了年纪老人开始离开,慢慢,就剩下年轻守夜人、死者家属、和尚们,还有几个帮忙。

  任逸飞吃完了豆糕,摸着肚子:“还饿。”

  npc阿杰白他一眼:“怎么没饿晕你?”

  “一会儿就有吃了,我看厨房那头冒烟呢。”年长一些守夜人笑着打下一张牌。

  一会儿果然有吃来了。

  因为熬夜伤身,还容易饿,主家就熬了杂粮粥。管着厨房大娘捧了大瓷盆过来:“你们都吃点,回头没体力了可不行。”

  这一盆杂粮粥和后世不一样,上面一层水,下面才是些豆子似东西,很是稀薄。

  “有钱请和尚,却给我们喝这样粥?难怪春枝婆婆要……”一个守夜人沉不住气,抱怨了一声。

  阿亮敲了敲桌子:“吃粥少开口,担心噎着。”

  咦?任逸飞才发现不对,他扭头细看。

  不仅仅是重金请和尚,棺木也有不对。

  这个年代农户,看着条件也一般,多购置薄皮棺材,更不会上漆。但是眼前这口棺材全身上了黑漆,棺木也厚,至少也是他们一家一个月两个月口粮。

  再看四边长明灯,点长明灯已经是奢侈,这边居然都是用上好香油。金黄色透明植物油透着奢靡光,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家庭光。

  这样一场丧事,好看是好看了,对这个家庭却是伤筋动骨,即便是孝敬老人,这也实在过了……

  那头阿亮还在教育那个冒失年轻人:来都是情分,又不图人家粥水,守夜情分都送了,为粥落下口实,不值当。

  这人才反应回来,他有些羞恼地抱着碗走了。

  其他人也是表情微妙,回避话题,仿佛暗示这场守灵大戏,背后还有故事。

  “阿亮帮我勺一下。”任逸飞揣着手在人群里看热闹,他手臂让人撞了下。

  撞他人扶着桌子站着:“小飞,去把石头和小婉带过来,他们也饿一天了。孩子还小,遭不住这罪。”

  “啊?”任逸飞愣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

  阿亮正勺粥,见状放下勺子:“阿松你自己不去喊人,叫阿飞干什么?”

  这护崽子样子把任逸飞感动坏了,他立马溜过来,站到阿亮身后,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分粥现场。

  之前怼他阿杰也说:“阿飞都饿了好久了。”

  人群中几个年轻人看了,心里那叫一个怄:这些人是不是瞎了眼?这小子除了长得好看嘴又甜,别哪里好?又懒又馋。

  “阿松脚受伤了,他不方便。”

  “对对,一高一低。”

  几个往日和阿松玩得好守夜人给阿松解围。

  阿亮低头一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他停在那儿,尴尬地想着如何收尾。

  见状,任逸飞挠挠下巴,把碗放下来:“这样啊,阿亮你帮我勺多些,我去叫石头和小婉。”

  说着他侧身挤出守夜人群体。

  阿亮没拦住,看他往灵堂钻,摇头道:“你们别老欺负阿飞,他只是被婶子宠得娇气些,没心眼。”

  欺负?

  几个守夜人都没脾气了,行吧,人家当亲弟弟疼,比不了比不了。

  只有阿松下意识一点头,竟认同了这番话。

  “小飞?”

  任逸飞一边往灵堂里面走,一边想着这个奇怪称呼。人人都喊‘阿飞’,为什么这个人喊他‘小飞’?

  听阿亮说法,他和这个阿松又没那么熟,怎么就这样叫他?这样熟悉和亲昵,倒像朋友似。

  任逸飞有很多疑问:

  如果阿松是玩家,他为什么知道那两个孩子名叫‘石头’和‘小婉’?

  如果阿松不是玩家,那他为什么会表现出完全不一样特性?甚至都不像个赌徒。

  这个人,比之前长孙还要特别,还要更值得关注。

  人走了不少,灵堂更亮几分,棺材前面还跪着死者一家子:披麻戴孝死者儿子儿媳,不吭声长孙,头顶金字长孙媳妇,缩在角落次孙,和两个重孙。

  这两孩子都小,跪了一日,整个人都是傻愣愣。

  长孙正面无表情烧纸,一双手都被薰得入了味儿,黄麻纸味儿,突然看到一个年轻npc缓步走来,一路走到棺材前,对他便宜爹妈说:“伯父伯娘,您二位去喝点东西吧?”

  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长孙玩家忍不住摸肚子:他也饿了。

  “是阿飞啊。”中年妇人辨认了这个npc模样,又低下头,“我们不饿。”

  “伯娘,您要是为此累坏了,想来婆婆她也是不安心。”叫阿飞年轻npc关心道。

  “咳。”长孙咳嗽一声,抬头看他:来,看我,我饿呢。

  提到死者,中年男人身体僵硬了几秒。中年妇人脸上,肌肉颤抖了一下,形成惊恐表情。

  她侧身掩面,再一次强调:“我们不饿。”

  “石头他们要不要去吃一点?回头该没力气了。”这个年轻npc又小声说,一边看看两个孩子,露出点不忍心,“都还小呢。”

  老妇人想了一下,到底是心疼孩子,点点头:“吃完了就回来。”

  “咕噜。”长孙肚子发出声响,他抬头看了看年轻npc,欲言又止:这个npc怎么不喊他?他只要一喊,自己不就能顺势答应了?

  连坐在一边摸肚子长孙媳妇也看他:豆粥不好喝,你喊我一声,我也就勉为其难喝了。

  然而这个npc却是极其没有眼力劲儿,他们媚眼简直抛给了瞎子。他居然什么都没问,领着两孩子就走了。

  那么几个大活人,是看不见还是怎么样?

  玩家待遇是不是太低了?

  人一走,中年妇人立刻没了好脸色,对剩下几人露出尖酸刻薄脸:“继续跪着,让你们奶奶高兴。”

  饥肠辘辘玩家们:……

  任逸飞带两孩子走出灵堂。

  桌子上已经摆好碗,碗里倒了粥。

  任逸飞领着两孩子刚坐下,三碗粥被推过来,里面汤水不多,豆粒冒了尖儿。他抬头看了眼,是阿松。

  阿松冲着任逸飞笑了一下,又招呼两孩子吃粥。

  任逸飞看看其他人碗,都是水,清澈见底。守夜人回以怨念眼神:别看了,全在你碗里。

  “咳。”他蹭了下鼻子,厚着脸皮坐下吃起来。

  没有任何调味料杂粮粥味道实在一般,任逸飞慢慢喝着,眼角余光看到那边中年妇人脚步匆匆,让两个孩子过去。

  她看起来有些慌乱,眼睛频频看向灵堂方向,一面催促两个孩子:“给太奶奶烧点钱,太奶奶最喜欢你们了。”

  任逸飞拨着豆子:这才吃了几口,那么着急么?

  身边阿松等着两个孩子都走了,动作自然地把他们粥倒在一起吃起来。

  任逸飞放下筷子,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就要想起来。

  “阿飞你吃不吃?不吃剩下我帮你吃了。”

  已经吃完自己那一份阿杰拍拍他肩膀。

  这一拍,把任逸飞之前古古怪怪念头拍去不知道何处。“想得美。”他捧起碗,喝完剩下这点。

  肚子里有了东西,年轻小伙们又有了玩牌精神头。他们一年到头没有几次可以正大光明玩牌时候。

  除了边上有个棺材,其实守灵一点都没想象中恐怖。

  大概因为死去是长辈,又是往日十分和善长辈,想起来也都是生前温柔慈爱模样,是以并不惧怕。

  棺材里躺着,不过是遗下无用躯壳。躯壳又有什么可怕呢?何况现场人那么多。

  打牌声音一直响到夜色沉沉,任逸飞站起来,说自己要去茅房。

  玩牌几人头也不回:“去吧去吧,别掉坑里去。”

  “去你,谁掉坑里我也不能掉。”

  这个年代乡村宅子,茅房都在后院,他就跑后院去了。

  茅房果然在后院,和柴房相对,他一进后院就闻到茅房味儿了。

  这院子不小,角落种着芭蕉树和石榴,养着一只猪和几只鸡,有一口荒废枯井,就是普通农家后院样子。

  他钻进茅房,却没有上厕所。

  任逸飞双手揉揉脸,像是剥下一张人皮,脸上已经没有了‘阿飞’跳脱和天真,是个一看就觉得很沉稳冷静男人。

  不是阿飞,他是任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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