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239)三合一(明月清风(239)年哥儿...)_没你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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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风(239)三合一(明月清风(239)年哥儿...)

  明月清风(239)

  年哥儿不急着走了,跟锡尔呼呐克说,“想去各部落里看看!关于药品的买卖,种类要不要调整,得看了才知道。有时候你们可能习以为常的,不觉得是病的病,咱们也是有药的。”

  这个事情很要紧呀!

  那边年哥儿喊着巴林,“走啊兄弟,你不陪我谁陪我?”

  锡尔呼呐克也说,“去吧,巴林,知道你们是朋友,好不容易见一面,多陪陪朋友。”

  巴林应了一声,出去的时候,他倒是拿这个事正儿八经的跟年哥儿去说了,“……下面的部落里确实有人得一种怪病,隔上一段时间就觉得浑身滚烫,用了咱们的药,确实是把这热给退下去了,隔上一段时间又起了。除了这个别的一点病症都没有!有些十数年前就这样的病人,陆续的开始有死亡的。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着凉发热了。”

  年哥儿一听就了然,“……这样的病,太医院那边也见过,药也有!但这该是常养带毛的牲口的人爱患上的病……娘娘说,有时候牛乳羊乳没有煮沸也容易染上,包括挤奶给羊剪毛,这都是牲畜身上的脏东西染到人身上了。这病新明那边染上的不多,因此,药是有,但没有大量产。这若真是这种病,那就得叫人来看看,再针对方子。这个你是懂的,地方不一样,染上的东西大概是有些差别的。”

  那回头得请太医院的太医来。

  锡尔呼呐克在里面能听见这两人的说话声,渐渐的两人走远了,再说什么就听不见了。他看二儿子,“部落里有这样的病,你知道吗?”

  知道!“可长生天该带走的人,谁都不能强留呀!”

  锡尔呼呐克:“…………你出去吧!”

  二王子出去了,锡尔呼呐克给杯子里倒了一杯酒,这叫他想起了林丹汗,想起了大明皇帝,自家的那位朋友,那位兄弟,他说林丹汗是德不配位,紧跟着他还说了一声:“德不配位,必有祸殃。”

  平心而论,老二跟巴林比起来,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比性的。

  蒙古诸部会服自己,可却未必会服老二呀!那个时候,老二才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儿二王子一出去就看见在远处巴林和那位林大人牵着马站在原地说话,他没近前,等那俩往帐篷去了,他才招手叫了小马奴过来,“在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说什么了?”二王子看着远处的帐篷,面色沉重。

  “在说火铳。”小马奴就道,“那位新明的林大人说,新明的太子答应下了,说是给小王子装配一批火铳,用以武装亲卫,怕小王子有危险还是如何?”

  火铳?给巴林?

  是!刚才那两人是这么说的。

  二王子抬脚就走,进了装饰的最华丽的帐篷。

  帐篷里,床榻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妇人,头发油的发亮,身上有一股子很浓重的熏香味,“阿妈!”

  妇人睁开眼,看向儿子,她伸出手,“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使臣吗?你怎么不陪着。”

  二王子过去,抓住妇人的手,“阿妈……我跟你说个事……”

  妇人点头,二王子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这妇人就颔首,叫边上的女奴,“去叫小王子来,就说我想他了!”

  于是,巴林换了远行的衣裳出来,才要说跟阿妈道别,结果就被阿妈身边的女奴拦住了去路,说是阿妈急着找。

  巴林吓坏了,以为病情恶化了。结果进去的时候,看阿妈的样子其实还好,“阿妈——”

  妇人浅浅的笑了笑,“我的时日怕是无多了,突然就很害怕……怕睁开眼就看不见你……”

  巴林眼角的余光瞧见老二了,见老二微微颔首,对阿妈表示:你说的很好!对!就是这样说的。

  伤心吗?说不伤心是假的!

  看着妇人急切的眼神,还有伸过来的干枯的手,这一瞬他的眼泪下来了!他想起小时候,想起要被送走的时候,也是这双手,牢牢的抱住他,一遍一遍的摩挲着他的后背。她说,“阿妈一定会祈求长生天保佑我的巴林无病常安……”

  巴林攥住这干枯的手,他垂下眼睑缓缓的点头,“好!我留下来陪阿妈!”

  老二马上道,“使臣我陪着吧……你安心的陪着阿妈!”

  巴林没说话,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今再想想刚才跟年哥儿的对话,他笃定:老二一脚踩进年哥儿的陷阱里去了。

  是的!在老二陪着巴林出发之后,锡尔呼呐克才收到消息,“走了?”

  是!

  这个过程不复杂,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然后锡尔呼呐克闭了闭眼睛:急功近利,愚蠢至此,这样的人想比林丹汗?

  哼!这是对林丹汗的羞辱。

  他也不想想,一个小马奴怎么可能听得懂大明话?两人说的必然是蒙语。可要说的是如此机密之事,说大明话不是更安全吗?为何要选蒙语,连你个小马奴都知道,巴林即将有一队火器装备的亲卫?

  这个计策并不高明,人家对老二这种蠢货,都懒的用高明的计策。

  亲随低声问说,“汗王,要人追上二王子拦住他吗?”

  锡尔呼呐克摇摇头,端着酒盏再饮了一杯,放下杯子,感觉着手的微微震颤,而后问说,“巴林在做什么?”

  大福晋睡下了,小王子就出来了,“在大福晋帐篷外不远处跟朱大人说话,还有几位大臣,都陪着呢,谈的是铁器的事。”

  锡尔呼呐克缓缓闭上眼睛,摆手叫人下去了。

  年哥儿等了三天,三天都没有人再追来。他的眼神复杂了一瞬,这个锡尔呼呐克——挺有意思的!

  今儿再次朝身后看的时候,边上骑在马上的二王子就问说,“林大人在看什么?”这个林大人年轻,跟朱大人的官位差的远。但此人是新明皇后的侄儿,是新明太子的表哥,以伦理为重的新明,这些关系特别紧要,因此他很客气。

  年哥儿转过头来就笑,“看景呀,得在远处看!路过的地方,如今回头去看,地方不变,角度不一样了,这景致都不一样了。”

  二王子:“……”感觉说的都是废话!他也不绕圈子了,这两天这圈子绕的,够够的了!于是他开门见山问说,“听说新明愿意卖咱们一批火铳?”

  啊?年哥儿一脸的惊讶,而后尴尬的笑了一下,“……不是一批,就是少量,只是卫队防身的。”

  二王子忙道,“也就是说,新明愿意卖?不会只愿意卖给巴林,不愿意卖给我们吧?要是这么着,我得去折子问问皇帝陛下,这却是为何?一样的人,为何两样对待?”

  年哥儿好似很为难,“倒不是如此!愿意给巴林王子……那是因为他这次遇险,别说太子殿下了,便是皇上和娘娘也吓了一跳。万一真出事怎么办?这是心疼王子呢,这才打算给他一个卫队的装备,这不是卖的!这是赠予的!”

  越是说不是卖的,二王子的心里越焦急,这说明什么?说明新明有意支持巴林!

  这会叫自己很麻烦的!

  自己不赞成向新明称臣,但得自己先承接了汗位,才能说称臣不称臣的话!但是而今,若是对方这般支持巴林,自己为何不能借助新明先登上汗位再说。

  于是,他就道,“火炮之于蒙古用起来颇为艰难,但是火铳就不一样了,这玩意轻便。咱们知道,新明的火铳年年都有出新的样式,那么,那些老旧的呢?能不能卖给咱们呢?”

  年哥儿一脸的为难,好似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王子忙道:“只要促成此事,少不了林大人的好处!”

  “这不是好处不好处的事情。”年哥儿勒住马头,从马上下来,朝一边指了指。

  这是要甩开随从私下说话吗?二皇子跟着就过去了。

  年哥儿才道,“有些东西能给巴林,但是别人……想拿到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您是明白人,对吧?巴林是长在新明皇宫里的,咱说实话,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那真就是跟太子一样,是皇上和皇后亲自抚养亲自教养的,这是什么?这是情分呀!另外,这也都几年了,大清那边……费扬果郡王都娶妻了,太子殿下也快大婚了,娘娘……想小王子了!也想叫小王子回去给她看看。巴林当然也是心无防备的能回去转转,他也挺高兴的。要是再能弄些火铳回来,想来汗王心里也高兴。”

  又是私交!可越是有这样牢不可破的私交关系,越是得阻隔新明跟巴林的来往。

  年哥儿紧跟着又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巴林顾虑福晋的身子不好。母亲身子不好,他不好远行。我还说这次趁着出来的契机,说服他,叫他带着福晋去新明给瞧瞧。其实送太医来也行,但一则,好太医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之苦,别送来了,还没给福晋瞧病呢,自己先给病倒了。二则嘛,福晋的病,听那个样子,着重在于养,许是新明更适合养病。”

  二皇子听的愣了愣,再想问,年哥儿却已经转身上马了。之后的日子,他再没有提过火铳的话题。每次自己追着问了,他三言两语就给岔过去,感觉就是整个不接茬。

  直到在外面转了一个多月重新回来的时候,二皇子把事说给他身边的一个汉人奴仆,这人才说,“这事能谈!这位林大人说来说去,暗示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王子您跟新明缺乏彼此信任。火铳可以买卖,人家信任小王子,犯不上信任您。给小王子,新明能免费送。给王子您,人家也卖,但卖可以,得叫人家信你拿着这个东西不会威胁新明,所以,还是需要有人去为质。”

  谁?谁去为质?我送我的儿子去?

  这人就道,“您现在只是二王子,您的儿子们并无更特别更重要的身份。”

  二王子的脑子总算转过弯了,“这个林子年的意思是,送阿妈去为质?”

  人家话说的很委婉,只说是去瞧病,去养病的,那这病要是一直养不好,是不是就得一直在新明呆着呢。

  这人就道,“在汉人的心里,天地君亲师,天地太虚,凡人考虑不到。君王太高,不捣乱就是对得住君王了。除了这些虚的之外,其实最重要的便是父母!别说舍弃父母,便是不孝顺违逆父母,这都是得叫人唾骂的。”

  二王子皱眉,“对父母这一点……到哪里都一样!”

  那二王子您的意思呢?

  “这事……可!”二王子就道,“我这就去求父汗,我去参加新明太子的大婚,顺带的带着阿妈去瞧病。”

  然后锡尔呼呐克就等来了二儿子,要求带着他阿妈去求医。

  锡尔呼呐克就道,“为父还说我去呢,带着你阿妈……汗帐的事务你们兄弟商议着办便好。”

  二王子心猛的一跳,不能叫父汗去!父汗去了,火铳是父汗的!父汗传位还没有明确的说法……没有说法就存在变故!万一新明的皇帝说点什么……自家父汗对新明的那位皇帝太过于推崇,还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因此,他忙道,“儿子去便是了!跟大清这次交锋,人心都散了。您要是再离开了,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变故可如何是好?”

  锡尔呼呐克嘴角勾起,看向账外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点缀着的无数鲜花,“是啊……我也舍不得离开草原呀!”

  二王子忙接话道,“那您就不离开!儿子长大了,儿子可以!”

  那你就去吧!去吧!

  巴林就看着阿妈上了马车,他站着没有动。自己说叫她去新明治病,她不去,说是这辈子都不瞧大夫不吃药。可二哥说去,她知道这是需要她去,于是她去了。

  可她却不知道,老二送她去,就没打算带她回来。他看年哥儿,年哥儿站在马边跟他对视。

  好半晌,他才过来,年哥儿也朝他迎了几句,两人对峙半晌,巴林到底是上前,抱了抱年哥儿,在他的脊背上重重的拍了拍,“拜托了!”

  “我瞧着……大福晋的病,该是暂时不要命……”要命我也不会真给带走!但要是老不治疗,老这么躺着,一年半载,说不得真能要了命了。所以,此去是真的不容易回来了,但是却能活下去。况且,“娜仁在新明,也有自己的住处。大福晋膝下不算空虚。”

  嗯!

  之后会发生什么,两人都没提。年哥儿知道,巴林心里是有数的!

  因着带着病人,这一路走的极慢,赶在天热之前,才到了京城。

  把这母子先安顿了,年哥儿才跟着朱运仓大人一起进宫。年哥儿要说什么,四爷摆手,没有要听的意思。他又去找姑姑,谁知道姑姑也只问一路顺不顺利,其他的一盖不问,只说,“启明在东宫等着呢,你去吧。”

  然后年哥儿就莫名其妙的站在了太子的面前。他先请罪,“这事是我自作主张了,皇上和娘娘怕是生气了!”

  启明指了指凳子,“坐吧!没生气!只是觉得,这件事以咱们为开端,那得叫咱们以咱们的方式结束。”

  年哥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把事情说了:“……与其这么闹下去,那就不如从根上断了。巴林跟他这些哥哥比起来,确实更有利于蒙古。”尤其是现在巴林还嫩着呢,软着呢,不算是能立起杆子!越是如此,他越是离不开新明。

  启明没言语,且直接起身,去后面换衣裳,“表哥在这边殿里洗漱换身衣裳吧,我也去换身衣裳,咱们去瞧瞧长辈。”

  是说去看蒙古那位大福晋吧!

  年哥儿愣了一下,而后起身,对着太子恭敬的行礼之后,这才退出去了。

  启明不仅把小伙伴们都叫来了,还通知了郭东篱启泰和启安,这才一起出了宫。

  到的时候跟太医前后脚。

  那位二王子来拜见,启明一把给扶住了,“不多礼了,去瞧瞧福晋,可还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请。

  启明带着人进去,这位福晋赶紧起身,启明却已然单膝落了地,“侄儿拜见婶母。”

  “这……这……岂敢!岂敢?”

  身后跟着的,双膝都往下一跪,磕了头。

  这是怎么话说的?

  启明这才起身,坐了过去,“婶母不要惶恐,父皇跟汗王义同兄弟,这些年,彼此守望,从不曾背弃。今儿侄儿见了婶母,晚辈见了长辈,行一礼,您是该当的。”说着,指着这么一群,“这都是巴林的兄弟!兄弟的父母,就是自己的父母,巴林不能尽孝床前,没关系,您有这么多儿子呢,只要您用的着,没人敢推辞。”

  大福晋看着一个个英挺的少年,她不住的点头,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合适了。

  启明就主动叫了太医,坐在边上叫太医给诊脉,瞧瞧这是怎么了?

  太医给把了脉,“病在肺上……”

  说了一堆,启明懂了,二王子不懂,那边的娜仁听的半懂半不懂的。

  启泰就低声道,“肺湿积重,一动便喘,喘起来便吸气出气不畅,只能卧床可对?”

  对!

  “这得慢慢养……尤其是大福晋不爱吃药,这针灸和食疗调理起来就更慢了……”

  慢没关系,只要能调养好就行了!

  启明安慰这位大福晋,“并不复杂,尽量不叫您吃药,但吃食得专人负责,得叫女医给您针灸……”

  大福晋一再表示感谢,等这一行人告辞出去了,这大福晋才跟二儿子说,“……儿啊,新明也还好!你前脚跟新明翻脸,大清就得追剿你!你阿爸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娜仁皱眉,看二哥,“您到底要干什么?”

  二王子懒的跟娜仁解释,他有正事要忙呢!这个火铳的事,得跟新明的太子谈。

  启明设宴款待了这位,答应的很爽利,只问说,“是下国书给你们的兵马大元帅,还是……”

  这位心里一跳,火铳是给自己要的,不是给蒙古朝廷要的!他当时在宴席上没言语,但宴席结束之后,却要求私下见太子。

  启明还是见了,他很干脆的道,“我们汗王身子不好了……父汗有意于我继承汗位,殿下,我承诺将来蒙古不以国立,彻底跟新明称臣。”

  王承恩心说,一个不孝不悌的东西说的话,谁信?

  论起胆大,这位是比蒙古的汗王更大。但是,胆大不等于魄力呀!这是在找死!

  就见殿下转着杯子,而后笑道:“你……我还信不过吗?不过,若是新明应承你继位,叫我如何面对巴林!巴林与我有兄弟之谊,若是如此,我便是背弃了兄弟,他怕是要恨我呢!”二王子忙接话道,“巴林长在新明,又一直觉得没能陪伴母亲。他是很乐意回来的!”

  言下之意是他会负责将巴林送回来。

  启明便笑了,“那你去签个协议吧,火铳随后分批给你起运,运到什么地方,什么人接管,你说了算。”

  好!他直接起身,“那怕是就不能参加太子殿下大婚了,但我想巴林能及时赶到的。”

  启明没言语,叫人送这位离开。

  白官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打算,只问说,“巴林不会有危险吧?”

  不知道!

  不知道?

  启明点头,“他是不是有危险,这取决于他阿爸!”

  白官沉默了,过了半晌才道:“巴林……很难?”

  是的!巴林很难。

  年哥儿把老二带走,这就是给自己时间呢!给自己充足的准备时间。火铳这个真的可以卖给蒙古,但要人质也是真的!年哥儿给了自己一个选择,不用真的朝亲人动手,只要将人拿住,送到新明就行了!

  甚至于,他临走还留了一封信,只要自己愿意,可以跟洪承畴求助!甲字营留了一队人马就在边关驻留着,用以来帮助自己的。

  要是不想叫人知道二王子是被送到新明了,这些人只要他们扮作满清人,将其‘掳走’了就成!

  他坐在帐篷里一点一点的擦着匕首,亲卫随时戒备着,随时准备有动作。很奇怪,以为心都跟着颤的,手都跟着抖的,但是,并没有!他的心很稳当,手抓着匕首也是稳稳的。

  今年的夏天,草原的中午格外的热。不仅热,还旱了,这个生存环境真的太残酷了。溪水断流了,坑里还有不少水,最近都在用这个水。这个水饮用是不干净的!父汗没提迁徙,那就一直在这里住着。这样的水,巴林是不用的!暑热蒸腾、太阳暴晒的死水,便是煮沸了也有异味儿。

  他拿着匕首出门,蹲在这水沟边上,往下挖,再不停的往出挖,然后土地湿润,他叫人拿了罐子放在坑里,然后给炕边搭建了三角木架,再将干净的铁器悬挂在坑上。第二天早起,他总能得到半罐子的干净的水。他自己用小炉子把水烧开,而后泡茶,给父汗送去,别的话却再没有了。

  锡尔呼呐克知道,这是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歉意。也就是说,他这是下了决心了,要做一点对不起自己这个父汗的事了。

  他看着桌上的茶,等放凉了,他还是给喝了。

  于是,做儿子的天天给送,做父亲就什么也不问,天天都给喝了。

  喝到那个水坑里的水都要用完了,巴林在坑边收集的水越来越少的时候,二王子回来了。他这个回程花费的时间有点长,比巴林预估的时间要晚了一倍不止。

  他干什么去了呢?他绕道他妻子的部落借兵去了。

  这一天,雷声滚滚,这是自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下半晌的时候,天边的乌云滚滚而来,转眼,天便黑了。雷声从远到近,先是闷闷的声响,再是炸响在耳边一样。

  巴林穿上铠甲,问亲随,“前哨可有消息?”

  还没有!

  “戒备!”

  是!

  外面到处是欢呼的声音,好些人脱了衣裳,站在雨里,双手举起仰面朝着天跪在地上,等着天能降下更大的甘霖来。

  雨滴先是一点一点往下掉,紧跟着越来越密集,之后像是瓢泼一般。在雨正大的时候,前哨来报:“……五千精骑,已在二里之外。”

  雷声雨声欢呼声,遮挡住了马蹄声。

  巴林问说,“距离汗王营帐……最近的是虎营。”

  是!

  巴林轻笑一声,“原来是虎营!”虎营背叛了汗王,要不然,这都五千人马再怎么着也藏不住呀!必定是早前就有虎营在打掩护,他们可能正商量着怎么靠过来不惹人怀疑,却没想到下雨了,这突如其来的,在老二看来,这必是能出其不意的。

  是啊!便是没有这场雨,虎营只以水源短缺为由,要求迁移,这数千人马靠过来都是合理的。

  巴林低声道,“传令下去,围堵外围。听令行事!一旦下令,这五千人马,一个不留。”

  看着亲随下去了,巴林坐在毯子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是唐史。

  唐史关于太|宗皇帝这一部分,近些日子他一直在翻看。每看一次,都有所得。

  书是好书,百看不厌。进入了书里,一切喧嚣好似都远去了。直到大帐被掀开,三个哥哥一起出现在面前,他才抬起头看了看,“二哥回来了?快坐。”

  老二过去,果然坐在了对面。他发现巴林的习惯跟那位太子的习惯真像,不管多大的事,他的身边都有三件东西:茶、书、棋盘。

  此刻巴林这里也是一样,一边的棋盘上黑黑白白的,也不懂那是什么。茶就在手边放着呢,那味道跟那位太子喝的是一样的,还有就是书,不是在手里拿着,就是在桌上扣着呢。

  书里到底是有什么呢,这么着迷!

  他就问了一声,“你读的什么书?”

  “天可汗,唐太|宗。”

  听过!也仅仅是听过而已。

  巴林就给他们倒茶,一边倒茶一边道,“此人乃是英雄,十六岁在雁门关外救驾;十九岁能带着三千五百骑兵破十万敌军,逼降敌人,继而进封秦王;二十二岁那一年,一战便擒获二王,天下震动,携胜凯旋,金甲照长安,天下臣服,朝廷封无可封,便封为天策上将;二十六岁,六人六马吓退突厥……也是这一年,玄武门之变,他杀父弑兄,夺了皇位,登基为帝,成就了千古一帝。”说着,就看老二,“二哥,是要学这位吗?”他说着就笑,“你学不了!秦王的天策府,文有十八学士,武有战功烜赫的沙场宿将数十,他是功高盖主,天下皆服!可二哥你,不是!你于蒙古有何功?又有何劳?二哥,若你为汗王,要不了半年,便再无蒙古。若是真为了蒙古的,你退回去吧,今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王子讶异,巴林竟是什么都知道!知道了却没走,还在这里喝茶!他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不能杀你!你有新明的皇帝和太子保着,是,我是不能杀你!但是,你也不再是蒙古人了!你从里到外都变成了新明人!这里不能留你了,你走吧!去你的新明,那里有你的朋友,阿妈还在那里,娜仁也在那里……”

  “你终是要背弃新明的,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可还有活路?”巴林这么问。

  二王子道,“阿妈本就病体沉重,能活多久不好说。娜仁是女子,这事跟女子不相干的,自来也没有杀女人的传统跟习惯。而你,你便不是蒙古王子,你也还是他们的朋友,难道他们会杀你?”

  巴林将书好好的放在桌子上,茶凉了,他一口给喝了,然后直接起身去了外面。

  这三个哥哥将手都放在腰刀上,巴林的身手他们都比不过。

  从帐子里往出走,外面大雨倾盆。巴林的手放在腰上,抽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就见他拉了一下绳索,就见有红色的东西升腾而起,迅速照亮了黑沉沉的天空。紧跟着,鼓声阵阵,远远的传递而来。

  这鼓声还没停歇下来,就听到远处,砰砰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是——火器?

  是的!这是火器的声音!

  巴林有火器?什么时候的事?这些人他藏在哪了?这些火器他藏在哪来了?

  老二直接抽了刀就朝巴林砍了过来,巴林侧身一闪,手里的匕首一转,照后一刺,紧跟着就是一声闷哼声。

  同胞的亲哥哥,捂着腹部,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蹭的一下将刀抽了回来,血噗的一下喷了过来。他还没闻见血腥味呢,雨水便将血腥味给冲散了。然后他手里拿着刀,看着二哥躺在地上,血活着雨水,这一片都成了血红色的。

  老大和老三直接退了,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

  火铳的声音响彻了一个时辰,天地间安静的很。领军的将领站在雨里,都看着他。他看着满地的死尸满地的血,一步一步朝汗王的帐篷里走去。

  到了门口,他站住了脚。好半晌,他没有动,但到底是深吸一口气,猛的掀开帘子,他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他愣住了!父汗穿着要远行的衣裳,帐篷里许多东西都装箱了,箱子一个摞着一个,这是要走。

  他一句话没说,缓缓的跪在父汗的面前,这一刻眼泪还是下来了:“为什么?”身为汗王的鹰师还没动呢,要是加上鹰师,我的火器营想胜,只怕也是险胜。我都做好了擒‘贼’擒王的准备了,可是您却没动。那么大的动静,鹰师驻守营地,不曾出来。

  您不用束手待毙的!您有赢我的可能!您为什么没动呢?

  锡尔呼呐克抬手想摸摸儿子的脑袋,但到底是收回了手,“现在,你是个汗王了!不管我传位不传位,你都是汗王了。这个汗王之位,是你赢来的!赢来的,跟继承来的,不一样。你在新明长大,新明信奉的是正统传承。而草原上不是!你有力量,那他们便臣服你。你在新明学会了许多,但你从现在开始,要慢慢的开始去学做个草原上的汗王了。”

  所以,你是为了叫我赢?

  “你父汗也是汗王,各部落人心涣散,你想凝聚人心,还有比这更便捷的办法吗?这也是我这个老汗王,还能为蒙古做的。”说着,就叫巴林起身,“我该走了!去新明陪你阿妈去了!我在新明一日,你跟新明的关系就比之前稳固一日。”

  巴林问说,“现在就走吗?”

  嗯!现在就走,说着,果然就朝外走去。

  “父汗!”巴林叫住他,“二哥……没死!我没伤要害,已经给塞了药了,随后我会秘密的将他送去新明,由新明予以看押。”

  锡尔呼呐克愣了一下,回身看着巴林。

  巴林又跪下,“儿子恭送父汗。”

  这一次,锡尔呼呐克将手放在了巴林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而后蹲下去,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假如有一日你的翅膀硬了,不需要谁的庇护就能单飞了,你告诉阿爸……阿爸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说完,大踏步的便走了!

  巴林追出去,看到那阿爸骑马渐渐远离。偌大的草原,茫茫然一片,天地之间,只余自己一人一般。

  原来,做汗王是这个滋味。

  锡尔呼呐克一进新明,就被洪承畴给保护了起来,且一路往京城护送。

  四爷和桐桐亲自往城外迎接,不等锡尔呼呐克下马车,四爷就疾步走了过去,“老兄,一别经年,你我兄弟,可算是又聚首了!”

  锡尔呼呐克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看到的都是假象,可每次一想起曾经真挚的交往,心里不由的就热了几分!他忙道,“陛下,惭愧呀!当日承诺,有我在一日,蒙古跟新明称臣一日……这次,险些闹出乱子,愧对您呀!”

  四爷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你我兄弟,哪有什么愧不愧的!世事变幻,哪里能尽如人意!”说着话,就将人扶下来,两人把臂并肩走着。

  这一日,启明回去,重新翻书,他手里拿着的是周朝的史书,而后提笔在白纸上落下四个字——天下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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